送行者樂章（完結篇） 遭家人遺棄‧關懷中心收留 孤獨老人與墳為伍

報導：羅憶雯
攝影：楊志聰
本期主角：與墳共處者
古代人為了防止盜墓，會聘請守墳者；今時今日，也有一批人和墳墓為伍，不過他們不是守墳者，而是住在毗鄰墳場的老人院的老人們。

他們棲身之所，距離墳墓不到50米，隔壁便是公用靈堂，道士打醮超度誦經的聲音，每一次都清楚傳進他們耳裡。

這家老人院是吉隆坡廣東義山旁的“同心樂齡關懷中心”。老人院負責人張來兼營棺材生意，老人院樓下擺放多副棺木和靈車，遇上頑固愛哭鬧的老人家，他偶會逼不得已出言“恐嚇”，“你再不聽話，將來給你躺入沒鏡面的棺木，沒人瞻仰遺容！”

頑劣的老人聽後，乖乖安靜。他們雖然被親人當成垃圾遺棄，心裡仍然希望死後得到一絲尊重，有後人來到棺木前面鞠躬，瞻仰遺容。

張來指，他只是在嚇唬他們，因為有鏡面和沒鏡面的棺木價錢相差不大，基本上在老人院裡逝世者，臨終時都是躺在有鏡面的棺木。

怕沒人瞻仰遺容

老人偶有心理缺陷，張來擔心他們看不開會自殘，特地安裝閉路電視監視中心，一有老人爭執或風吹草動，立即上樓當調解人。

“很多初來報到者，抗拒這裡環境。他們不甘心遭家人遺棄，整天發狂搖晃鐵閘，吵嚷要離開。有的罵氣話，說自己還活生生，為什麼送他們去見“大伯公”。”

老人天天與棺木與伍，每天與窗外一座座墳墓對望，那些碑墓朝向老人院屹立，似乎對他們冷然招手。

這批老人身心靈受創傷，有的天天謾罵子女不孝發泄情緒，張來唯有扮演聆聽者加以開解。

他說，院裡老人多數流浪街頭，或病重入院沒人探望，由醫院福利部或政黨人物和公眾轉介送進來。裡面有幾個是患憂鬱症的中年人，因為沒有親人願意照顧，他出自憐憫之心，暫且收留。

反哺養育勿假手於人

“反哺歸恩，花不了子女多少錢。養育父母請別假手於人”。

與其在人死後，以香火供奉父母，倒不如趁有生之年，善待他們。

張來指出，“同心樂齡關懷中心”向來拒收公眾捐款，只接受捐贈日常用品。因此棺材店樓下形成小型貨倉，堆滿米糧、成人尿片和礦泉水等，部分捐贈品有期限，所以不時轉贈給貧困家庭減輕負擔。

“有經濟困難的家庭，自認無能力供養父母，而要求安排老人院收留，我是不接收這種理由。反哺養育父母，不會花很多錢。我有時轉送捐贈品給貧窮家庭，唯一條件是要他們親自照顧父母，不要假手於人。”

孝道淪落後裔不送終

張來經營棺木生意，靠死人吃飯，看慣生死。老人院每逢有人去世，便有人樂意報效棺木，替逝者完成喪禮。

從前景氣好，張來都會安排道士替逝世老人打醮一晚，然後火化遺體，費用全免。讓人遺憾是，很多老人後裔沒有現身送終。

為善最樂，張來不介意義務幫別人兒女處理喪禮。日子久了，他對社會人性淡薄尤其孝道淪落，有很大感慨。

“老人渴望得到家人關懷，生前對他們盡孝才是重要，死後無論辦多麼風光的喪禮，都是徒然。”

辦公室一疊疊的檔案，全是入住老人的個人資料和照片。四肢健全的老人常常偷溜出去，有人甚至晚上到燕美路美食中心的掛花場，找中國女郎消遣。

為保障老人行蹤安全，張來特地替每人掛上復印本的大馬卡和老人院地址聯絡，以防老人一旦失憶不懂回來，起碼有好心人幫忙載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