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悅讀．柬埔寨憂傷印象

特約：溫霜琴

《柬埔寨旅人》是劉紹華加入台北海外和平服務團，柬埔寨工作隊期間，在當地生活兩年來而寫下的文化記錄。劉紹華筆下敘述的柬埔寨，剝開歷史殘留下的艱鉅，那經歷了動盪局勢的柬埔寨，頓時可被理解——人民三餐無法溫飽，僅靠著外來人道組織的支援時，他們對于金錢的概念無比崇高。其中一章〈季風雨〉中售賣口香糖的女孩，讓我回想起自己到柬埔寨的記憶。決定到柬埔寨以前，我對那裏的印象僅停留在小心提防錢財，免得被騙。

那時候，我帶著美好的感覺，從吳哥窟返回市區。夕陽西下，吳哥外圍的護城河，水波蕩漾，隔河相望，驚嘆連綿。腳車后輪胎，竟在這時漏風了。當下的心情，瞬間也瘋了！一抹黃金夕陽，烙著這十五世紀以前的瑰麗風景。而我心中無奈，只能趕在天黑以前回到市區。

就在經過某個小村莊入口處時，一個赤裸上身、遍身刺青，嘴角叼著一根煙的男人突然對我大聲呼喝，指著我的腳車后輪胎，再指著小村莊路口。我開始緊張，唯有假裝聽不到，加快步伐想要快點離開。

然而，男人不死心，依舊對我狂叫。而我不經思考下，竟然推著腳車，默默地跟隨男人，拐進了那入口處。前方沙塵滾滾，貌似一片荒野。越是深入村莊，越是懊惱自己的貿然衝動。

男人指著前方，要我往前進入村莊。焦慮不安的我，怎麼睜開雙眼，依舊看不到他指的方向。只能停下腳車，發愣地看著他。男人索性把我的腳車搶過去，引我進入村莊。

是我把錢看得比人情重

那是一家簡陋的維修站，與其說是一家，倒像是路邊的維修檔口。大陽傘旁有一塊木板，上邊掛著一些工具。有個男人，蹲坐在那裡，比我還茫然地望著我。一連串溝通后，蹲坐的老闆看了看我的腳車后輪胎，東拉西扯，我的心也隨著他東拉西扯……

原來只需要充氣。我等著老闆趁機敲詐我，因為這漏風的輪胎，今后口袋可以多了幾塊美金，晚餐可以加菜時，老闆卻又默默地到原來的位置蹲坐。我隨即開口：“How much？”老闆只是搖頭。我以為老闆聽不懂，要掏錢時，老闆連說兩次：“No money!”我瞪大眼睛，那是我對柬埔寨不曾有的印象。

我一直覺得，暹粒這個敲詐旅客的地方，只有錢才可以有信任。甚至警察指路都難逃賄賂，照邏輯來說，老闆也該狠狠敲我一筆才對。而〈季風雨〉裡賣口香糖的女孩，無視豆大雨滴打在身上的痛楚，仍小心維護口香糖，隔著塑料袋遞給作者時，到頭來，是我把錢看得比人還重。

柬埔寨的這一趟，本已防範心重，出走者的善意提醒變成了小心翼翼；身邊人的關心慰問，變成了緊張兮兮。我用了好多天，讓自己把心打開，而那也是將近出走的末端，腳車漏風的時候。沒有金錢的交易，也狠狠地摑了我一巴掌。當腳車騎出村莊，又可以順利上路時，我已分辨不出那是淚水還是汗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