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見聞‧夕陽行業苦無接班人
報導:黃佩瑩、蘇德洲
攝影:黃佩瑩、王文蔚
目前,木桶業已逐漸脫離時代的腳步,同時隨著老木匠一個個逝去,木桶業面臨 “絕跡”的困境。陳卓添(88歲)是馬六甲目前唯一的木桶匠,人稱“木桶爺爺”,木桶製作手藝更被列為馬六甲文化遺產之一,也就是非物質文化遺產。
他清楚知道,塑料已取代木材料的地位,木桶逐漸被淘汰,而匠心獨具的木匠也一個個老去,一切似乎走到了盡頭。
守著歲月 守著手藝
木桶爺爺已是銀髮高齡,許多人都勸他“退隱江湖”,包括他的子孫。
他表示,雖然子女事業有成,孫子皆受高等教育,都曾勸他退休,但他拒絕了。
他始終認為,比起退休和安享晚年,他更喜歡現在的生活,每一天帶著一種使命,只要把工做完,便回家吃飯,然后下午與朋友喝茶小聚,充實又悠閒自在。
夕陽雖落山,木桶業和心未曾老去的木匠,仍披著夕陽餘暉經營下去。只不過,陳卓添唯一的遺憾是,他這一門手藝,恐怕走到最后是沒人接班了。
為了有人“接棒”,他曾想要辦一個像手工藝中心的工作坊。然而,年事已高的陳卓添,最終認為他已老了,不需要了。
目前,他的工作地點是在一戶人家后巷的小空間。他只想繼續用生命去守護木桶業,繼續奮鬥,不離不棄,直到所譜寫的“木桶史”畫下完美句點。
他認為,只要還活著,就會繼續守住這一個手藝。
年輕人學不來,吃不了苦…
在中國,使用木桶已有幾千年歷史,當時金屬冶煉技術還不成熟,因此木桶成為最重要的容器。
陳卓添說,木桶製作手藝是華人傳統文化的一部分,可是他的子孫志不在繼承這門手藝,他只能傳授給外人。
他最感無奈的是,盼到有心人上門學藝,最后多數半途而廢,繼承人這事兒,依舊無著落。
他說,許多前來學藝的年輕人,都抱著“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態度,吃不了苦,學了幾天便放棄。
他不介意收外地人為徒弟,即使友族前來拜師,他也願意傳授手藝,只要對方肯學。
根據瞭解,一些學生看了新聞報導后,便興致勃勃跑來向他拜師學藝,可是沒幾下子,就打退堂鼓了!
數十年如一日,天天勞作
“活到老,做到老”,其中所蘊含的深意和執念,足以形容陳卓添對于木桶業的守護。陳卓添認為,只有一直做下去,才能保存木桶業。
小時候,他不是讀書的料,就放棄學業,就學一門手藝,以一技之長傍身。從十多歲開始便追隨父親,學習製作木桶和凳子等手藝。
接觸了木桶業后,陳卓添猶如著了魔似的,一頭栽進了這門“曾經是朝陽”的行業裡,不曾萌生轉行的念頭。
年近90歲的他,還是每天早上8點踩著腳車,從住家來到位于豆腐街后巷的工作地點,直到下午2時才回家吃飯,這就是他每日不變的行程,只有下雨或華人農曆新年,才會在家休息。
秉持對事業和傳統手藝的熱忱,陳卓添一做便是幾十年,打造出超過半個世紀的“木桶史”。即使木桶業已沒落,但從那雙佈滿風霜的手,我們看到這位木桶爺爺對事業的“赤子之心”。
陳卓添堅定地說,他不曾后悔接手這門行業,當時他家中的兄弟姐妹,只有他一人肯繼承祖業。如今,他更要繼續做,直到不能做為止。他強調,這是他為木桶業作出的最大努力。
風霜的手大出風頭
由于長期接觸木料,木桶爺爺的雙手早被歲月烙上風霜和老繭。印象中,八十多歲的老人大多數已風燭殘年,從陳卓添身上,卻讓人看到一個精神飽滿,又格外堅毅的身影。
刨木時,他眼中折射出的光芒,是何等的尖銳和明亮,神韻和魄力,完全不輸給時下的年輕人。
陳卓添透露,曾在2013年被大馬手藝發展機構邀請到吉隆坡表演。對于任何表演的邀請,木桶爺爺幾乎是義不容辭。
對他而言,這些都是讓木桶業發揚光大的良機。
陳卓添也時常受邀到文化博物館表演。或許你會好奇,到底要表演什麼?當然是一些製作過程。
只要有表演機會,陳卓添都會熟練地展現製作木桶的步驟:選料、鋸木、刨木和上漆等,讓大家大開眼界。
在2008年,馬六甲被列為世界遺產名錄,帶旺旅游業,也使許多夕陽行業的工匠“嶄露頭角”,陳卓添正是其中一位。自此,“木桶爺爺”的名聲走出了簡陋小巷,以五六十年代古早味之姿,在這日新月異的時代裡“獨樹一幟”,吸引許多媒體和游客慕名前來拜訪。
訂做大浴盆 要價千令吉
陳卓添巧奪天工的手藝,至今依舊有人願意出高價訂製木浴盆。有些人拿著圖樣登門,並把家中浴室的尺寸寫給他,以做出一個大小適中的浴盆。
“我會花上三個多月製作一個大浴盆,收費大約是1000令吉以上。”
說到這裡,木桶爺爺便將客人拿來的圖樣遞給我們,讓我們過目。
那些圖樣裡,有各種不同大小和不同設計的風格。
體積較小的浴盆,花一個月製作,收費大約800令吉。
除了浴盆,凳子、腳盆和飯桶也是“熱門商品”。
陳卓添說,飯桶和腳盆需要一個星期至一個月製作,而凳子最容易,一天便能看到成品了。
除了趕製客人下訂的浴盆,他是抱持“能做多少便是多少”的工作態度,不會為自己設下“一天要做多少個凳子”之類的目標,一切隨意。
見證豆腐街的繁華變遷
陳卓添說,以前的人都把木桶當成“屎桶”,日常生活中的臉盆和腳盆皆以木製成,因此木桶業在五六十年代的競爭力不俗,光是豆腐街便有四、五間木桶店,一片朝氣蓬勃。
當時,豆腐街的店舖大多數是非華裔所擁有,一間店面的月租大約50令吉,與現在相比,簡直是天淵之別。
他說,當時的木桶十分暢銷,賺取的利潤足以負擔月租,要生存絕對不成問題。
往事如煙,在訪談中,陳卓添憶起他的父親和曾經擁有的店舖。
“以前都是在店舖製作木桶,時代變遷,木桶業不再好景,店租也日益翻倍,我才搬遷至現在這個地點。”
兜兜轉轉好幾回,他的事業才安定,在豆腐街一個后巷繼續譜寫“木桶史”。
木桶爺爺將歷史娓娓道來之際,豆腐街仿彿隨著活龍靈現的言語,回到了從前,重現了昔日的繁榮昌盛。
從訪談裡,我們清楚看到他對豆腐街的眷戀之情。
他說,以前的豆腐街沒有那麼美,又小又簡陋;經過政府美化后,現在已煥然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