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蘿夏：入微──簡陋的美

雖然美國也不過是世界一角，但不能否認東西一流行到美國，立即被譽為揚名國際。

所以四十年代中，老上海年代陳歌辛譜的〈玫瑰玫瑰我愛你〉，被美國歌星看中改為西曲〈Rose，Rose，I love you〉立即鍍上真金，至今金光閃閃不褪色。但說實話，西曲與姚莉主唱的原曲沒得比。

同樣的旋律，西曲輸在樂隊。姚莉女士回憶說，平時錄音最多是十餘位樂手，但錄〈玫瑰玫瑰我愛你〉，樂隊成員達卅多名。因利乘便，另一首〈秋的懷念〉也有這樣的豪華氣派。兩首歌的配樂，用金雕玉鏤來形容都貼切。

但太極兩儀正反之說，可在宇宙萬物中尋到。老上海時代曲有一首歌的配樂，用簡陋來形容是老實的說法，不是蓄意貶低。但六十年了，它與〈玫瑰玫瑰我愛你〉一樣流行至今，是老上海金字招牌名曲。

老歌歌迷一聽，大概就笑瞇瞇地知道我說的是〈良夜不能留〉。〈玫瑰玫瑰我愛你〉用了卅多名樂手，〈良夜不能留〉頂多只有兩三名樂手，天可憐見的，我還只能清晰聽到兩個——一副胡琴、一副拍板。縱然簡單，但它的成就非凡。

唱歌的佩妮因此曲“流芳百年”，她也只剩下這首歌傳世，其餘的大概在炮火中銷毀了。只要世上還有愛情，這首離別的歌會繼續流傳下去。中文歌曲裡敘述別離情懷的不少，以〈良夜不能留〉第一。

旋律精緻自不必說，意境憂鬱散發著優美。歌詞雖平實，卻勝在真情流露。這首歌有這樣高水準的，並非偶然，是姚敏與陳歌辛另一次成功的合作，他們合作的代表作自然是〈恨不相逢未嫁時〉與〈第二夢〉了。

這兩首名曲有嘔心瀝血推敲的痕跡，〈良夜不能留〉卻有信手拈來的自然瀟灑——小樓繡簾低垂，情人繾綣情深，第一雞啼驚醒好夢，女子幽怨低吟：良夜不能留，只為不願人兒走。

說真的，如果有情人面臨分離，沒有“恨歡樂時太短，才相見又要分手”的惆悵，最好即刻檢討這段感情是否有繼續下去的價值。

王福齡的〈今宵多珍重〉也是別離名曲，我認為還輸〈良夜不能留〉一些。也許是旋律輕快有餘，聽歌的人相信這對情人會很快再相見，及不上〈良夜不能留〉今宵一別相見無期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