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創‧記長沙之役遇見的好弟兄們:Encore! Encore!
特約:鄭澤相
每回演出都像電影,觀眾圍在台前,他們的下顎微張,眼神發光,和弦在做最后的抖動,我們的汗珠搖晃,他們大力拍掌,上下跳躍,大呼:Encore!Encore!但我們並沒有像電影般流淚擁抱,而是微笑行禮,然后很酷地離開舞台,去喝冰啤酒。那啤酒好喝,招待我們的小姑娘眼神裏,流露出崇拜的神情。那晚,我們演出了兩個小時十五分,沒有停頓。不管往后的演奏生涯遇到什麼難關,或者自我懷疑,我都會想起“長沙之役”,然后一切似乎都得到慰藉。
說個題外話,在長沙正式演出前,我們也去拜會了塔羅牌阿姨。我們當時的鼓手有一位交往了七年的空姐女友,感情正在交叉路上。塔羅牌阿姨說:“接下來三個月,你會做出決定。”后來,鼓手和女友分手了。我問的問題是:“我們樂隊的前途如何?”塔羅牌阿姨說,你們四年后會出名。長沙之役至今已經四年過去,我不太知道我們是否出名了,所以那是鬼扯吧!
我們曾到過裝修非常有味道的場所演出,可是器材不太好——爵士鼓的鎖鏈,在第三首曲子就斷了,鼓手得用不完善的樂器撐完演出。或者鋼琴走音得痛苦,調音師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讓整晚的演出都在巨響裡,彼此被轟得東倒西歪;或者燈光師用Disco版的燈光,來伴隨我們的爵士樂,我們的薩克斯風手,唯有戴上太陽眼鏡表示抗議。
酒吧老闆各有千秋
有些酒吧老闆比較喜歡和樂隊稱兄道弟喝酒吃飯,有些則不會。長沙酒吧的老闆叫陳隔,非常熱情。蘇州酒吧的老闆則整個文人樣。成都小酒館的老闆娘是成都聞人,聽說崔健在成都開演唱會時,衝上臺吻了崔健,這一吻變成歷史性的一刻。天津酒吧的老闆則自己玩手風琴和唱歌,拼命拉我們喝酒,叫我們演奏多幾首。
另一家天津音樂學校的老闆,則像跟我們做千萬生意一樣,請我們到皇宮般的套房吃飯喝酒,再到夜店開好幾支威士忌摻綠茶;北京那家Jazz Club的老闆則愛理不理;上海的老闆玩吉他;常州的漂亮年輕女老闆,則笑嘻嘻看我們很痛苦地想盡辦法,吃掉她點了滿桌子的菜;深圳酒吧的老闆是東北漢子,白酒喝不停,重慶的老闆則火鍋吃不停。
大多數的接待人都喜歡和樂隊鬼混,要不然為什麼做這行?這些人都算是我們舊地重游的原因。在無錫的顧潛,是我遇過的中國人裡,最斯文細氣的男人,我常擔心像他這樣溫文爾雅的男人,如何在這嚴酷的環境中生存下去?可是去了幾次,他都還是很開心地張羅著樂隊的事情,而且越辦越好。
顧潛白天在報社上班,晚上接待來自世界各地的樂隊到江蘇演出。他覺得這才是他要做的工作,記者是所謂的Day Job。中國南部沿海城市的接待人,則是一眼就令人聯想到周星馳《少林足球》裡的四師弟(守龍門李小龍),連打扮都像。頭髮是四師兄的髮型,穿著Adidas三條槓的運動褲,雖然已是夏天,但依然罩著一件雨衣外套。這些人令我想起《水滸傳》裡的人物,浮沉于江湖,以各自的方式生活,找尋生命的意義。
上海的好友楊晨,我們是在網上一個爵士樂論壇認識的。每年我們到上海JZ Club演出,楊晨都是我們的忠實粉絲,甚至開車載送我們到蘇州、無錫、杭州,一起去吃喝玩樂聽音樂。他笑說,這是他可以接近音樂家生活的最佳方式,我笑說,只要楊夫人不生氣就好。我們到上海,楊晨會帶我們到錦江飯店附近的錦梅食府吃紅燒肉。我的天!那紅燒肉令我日夜牽掛,凝脂般的肥和嫩滑的瘦。現在想起來,才發現每年巡迴的重頭戲,都在吃紅燒肉這裡,真是一點大志都沒。楊晨這位超級粉絲,每當我有重要演出,不管是在哪裏,他都會向夫人請假飛過來參與。這位仁兄對好多事情的見解,都有自己獨到的見解,非常地球村居民的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