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妙的藉口
文 : 雅蒙
張偉成不知道那天自己身穿的西裝，花了近兩萬令吉，他驚訝開幕的戲真實得就像真的，他認得出那位客串剪綵的女明星黎璃，被人稱為天王巨星，片酬是天文數字。千嬌百媚一身香噴噴的黎璃！就站在他身邊，笑容滿面地舉起一盒鸞鳳鳴喜的豆沙餅……
在炎陽下走了最少15分鐘，一心找尋一家老字號餅家，有老千元計狀元才美稱的顏凡再拐入一條巷口，終于看到一個褪色不起眼的招牌《鸞鳳鳴喜餅家》。
顏凡步入店內，不見有顧客，店舖四壁都有高高的玻璃櫥櫃，是典型老餅家的陳設，原本應該陳設許多成品，這時卻空空如也，顯然生意不好。店堂中間有兩個較矮的木櫥櫃，擺放著包莊與散裝的豆沙餅與其他傳統款餅食。顏凡已被告知，這家鸞鳳鳴喜餅家，以前是以生產鹹甜豆沙餅馳名的。
上個月，一家美食雜誌選出本市十大餅家，並沒有它的名字，但在20年前，鸞鳳鳴喜名列五大餅家。
顏凡見到店舖乾淨，只是光線黯淡，也許是為了省電，只開著幾盞電燈。顏凡環顧四周，只見店堂尾部另一個門外，擺一張辦公桌，坐著一個大約38歲的男子，雖然他穿著樸素的圓領汗衫，從他的神態，顏凡猜想他是店主，為了省錢自己兼當夥計。
餅家地點不理想
這個男子在顏凡剛剛進來時，抬眼望一下，輕輕點頭微笑，就再埋首理賬。
顏凡選了一個豆沙餅輕咬一口，雖然沒有委託人所形容的那麼滋味無窮，卻也稱得上美味可口，一吃就知道這是傳統味道。顏凡滿意的是它貨真價實，是純粹的豆沙餡，比那份美食雜誌推薦的任何一家還要好。但人家生意客似雲來，這兒卻是冷清清。
顏凡進來了10分鐘，再也沒見到其他顧客上門。顏凡明白箇中原因──餅家的地點不理想，偏僻難找，遠離旅游區，又沒有廣告宣傳。
顏凡買了50筒鹹甜豆沙餅，店主笑逐顏開，還自動打了九折。顏凡隨意問：“以前舊區有一家生意很好的傳統餅家，好像與你這一家同名。”
店主立即以澄清的口吻說：“就是我們這家鸞鳳鳴喜啦！因為當局征地，老店逼得要關門，就搬來這裡，已經10年了。起初這裡也還熱鬧，前幾年又改路，要來這兒變得麻煩，而且不容易找。”
他苦笑：“生意一落千丈，你現在也看到了，沒有顧客上門，年輕一輩簡直忘了有這一家傳統豆沙餅店。”
交際是顏凡的看家本領，馬上就得知，他就是自己要找尋的張家后人，這位店主叫張偉成，他的父親剛在一年前去世了。張偉成說：“這些餅沒有防腐劑，要盡快吃完，顏先生幹哪一行，買這麼多？”
顏凡立即說：“我是拍電影的，我的工作叫製片，拍攝電影前先籌備好一切，例如找實景之類。”張偉成禮貌地點頭。
第二天中午，他又見到顏凡，他記得顏凡的名字，微笑說：“顏先生不是又回來買豆沙餅吧？昨天買了許多呢！”他的說話沒有市儈氣，顏凡喜歡。
顏凡也微笑說：“昨天的都送了人，大家都說好吃，等下再買一些。今天來，主要是想與你商議一件事，我們正在拍一部電影，需要一個餅家店舖，想租下你這裡來拍攝，條件很好，我不會讓你吃虧。”
張偉成研究過合約，覺得比他想像中還要好，兩天后就答應了。在這兩三個月內，就交由顏凡支配了。半個月后，張偉成來視察自己的店舖，看到內外煥然一新，吃驚得說不出話來，裡面還有裝修工人在趕工。
重振家業大翻新
顏凡向他解釋：“這部電影裡的部分故事，就是主角要重振祖上留下的餅家，要重新大張旗鼓，所以就把整間店舖翻新。我們的主角來拍戲，是不讓人看到的。”
再多一個月，就有親友打電話來問：“偉成，你發財了呀？店舖裝修得這麼華麗。”
張偉成跑去看，又呆住了。自己原本不起眼又老舊的店舖，完全換了個樣，從裡到外都是雕欄玉砌充滿豪華氣派，古典卻又有新派風格，看來就像古代的王府一般，連餅盒都另外設計過，華麗異常。張偉成用手敲一下櫃檯，是好木材，不是紙皮，他非常困惑，尤其連廚房都換過全新最好的造餅設施，乾淨得一塵不染。
顏凡向他解釋：“劇情是講一個相當有錢的男子，要重振家業，所以他不惜工本裝修。是的，全部是真材實料的木材，用了楊木與柚木，不能假的，現在觀眾要求很高，我們要拍好戲，一定要真。”
張偉成期望又擔心地問：“你們拍完是不是拆掉，不是太可惜嗎？”顏凡微笑望著他：“如果你喜歡，就這樣保留給你。”張偉成心喜地連連點頭：“喜歡喜歡，我先謝謝你了，顏先生。”
再過半個月，新的鸞鳳鳴喜餅家完全裝修好了，顏凡吩咐張偉成：“我們就要拍店舖開幕的戲了，為了要有真實感，那天就免費送豆沙餅給人，他們可以免費當臨記。請你預備好一千盒豆沙餅。”
顏凡又笑說：“對了，還有一件事要請你幫忙，我們想請你飾演店長，這樣更有真實感。我們會為你準備好禮服，還會請來最紅的女明星客串剪綵嘉賓。”
張偉成不知道那天自己身穿的西裝，花了近兩萬令吉，他驚訝開幕的戲真實得就像真的，他認得出那位客串剪綵的女明星黎璃，被人稱為天王巨星，片酬是天文數字。千嬌百媚一身香噴噴的黎璃，就站在他身邊，笑容滿面地舉起一盒鸞鳳鳴喜的豆沙餅，嬌滴滴地說：“我最愛吃鸞鳳鳴喜豆沙餅，它的滋味美妙，更令我鴻運當頭，天天幸福快樂。”張偉成覺得最后一句宣傳有點莫名其妙。
當天場面人山人海，一千盒豆沙餅瞬間派完了，還有許多傳媒記者出席，就像真的有名店開幕。
顏凡吩咐張偉成最少在一個月內，每天都要準備好最少一千盒豆沙餅，說還要繼續拍餅店生意興旺，顧客源源而來的場景，要張偉成打理。第二天，張偉成看到報紙時，更是吃驚得說不出話來，全部報紙都有鸞鳳鳴喜重新營業的全版彩色廣告，就是黎璃手拿餅盒的宣傳。親友打破電話：“張偉成，你花多少錢請到黎璃？是不是中了彩票巨獎？”
原本生意慘淡的鸞鳳鳴喜，這天生意好得不得了，沒到下午，一千盒豆沙餅就賣完了，還有顧客上門，張偉成只好道歉，有許多還預定擇日領取。從這一天起，鸞鳳喜鳴生意天天客似雲來。勢利的美食雜誌跟風，讚揚鸞鳳鳴喜是本市第一餅家。
做好事積德子孫
張偉成不是笨人，他有許多疑惑，但他打電話卻再也找不到顏凡。不久顏凡出現了，微笑對他說：“不必擔心，一切是真的，也都是你的。這樣說吧，你的祖上有德，你要記得令尊生前愛做好事，好事不怕多做，會積德子孫。你繼承父親的餅家，更要繼承他的品德。”
事實就是剪綵的天王巨星黎璃，委託顏凡來報恩，否則怎麼請得動她為一家餅鋪宣傳？她告訴顏凡：“父親早逝，小時極窮，一天與姐姐妹妹整天沒吃過一點東西，我們路過鸞鳳鳴喜餅家，實在餓壞了，姐姐大膽偷了一筒豆沙餅，但被夥計抓到。但老闆不追究，聽了姐姐的敘述，他歎氣，叫夥計包了十筒豆沙餅給我們，那是我一生吃得最美味的食物，真的。還不僅如此，張老闆還給了我們廿令吉。媽媽咬牙一狠用了兩令吉買字花，當晚竟然中了幾千令吉，改變了我的一生。那年我八歲，已有一個妓院老鴇看中要買我，想要我日后當妓女。幸好張老闆的慈悲救了我，改變了我原本會非常悲慘的命運。媽媽當然不會再賣我了，她用這些錢當小販，我們終于度過了最艱苦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后來我當了電影明星。”
黎璃傷感地微笑：“最近，在電視訪問中，我被問：一生最難忘的美食是什麼？我回答說是8歲時吃到的豆沙餅，那一剎那我突然驚醒：天呀，我受了張老闆的恩惠，竟一直沒有報答。但我一直找不到鸞鳳鳴喜餅家，如果我報不到恩，我會一直不快樂……”她誠懇地說：“請顏先生想辦法，幫忙我報恩。”
顏凡認為協助鸞鳳鳴喜餅家重振聲威，才是協助張家后人張偉成的最佳方法。于是，他想到了拍電影這個奇妙的藉口。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