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見聞．旗袍世家 看盡風華

台灣獨家專訪：張吉安

劇終，隨著法國布列塔尼傳統民族樂團的鼓樂，電影《刺客聶隱娘》黑幕列出的工作覽表出現了一個名字“台北玉鳳旗袍社”。然而，這部以大唐盛世為背景的作品，怎麼跟民國時期的旗袍扯上了關係？

《刺客聶隱娘》拍攝耗時8年，劇本易稿多達37次，製作費耗盡1400多萬美元，導演侯孝賢從考究唐人建築、古琴音樂、胡旋舞到戲中每個小細節，甚至演員身穿的每一寸衣料，都做足了導演功課，除了吸納各個領域名師精英逐一鑽研細琢之外，其中一位幕后功臣的服裝製作總監，原來是一位長年匿藏在老巷弄的旗袍老師傅陳忠信。

父母都是旗袍裁縫師，于上世紀30年代從福州遷徙到台北大稻埕，開起一個小門面為街坊裁衣剪布，一直到陳忠信繼承家業至今。

“以前的大稻埕很繁華熱鬧的，裁縫店也不少。當時很多婦女要定做旗袍，都會來到這裡挑師傅，旺季的時候像過年過節，我家裡的訂單得滿滿的，爸媽他們忙著裁剪縫製，小孩就幫忙挑線做點小活，我的技藝就是從父母那邊一針一線學過來的！”

裁製過《海上花》戲服

進入80年代，台灣的成衣工業普及，裁縫行業逐漸被淘汰，往日女性穿旗袍的熱潮已經退去。為了家中生計，他靈機一動，親自登門到酒家招攬生意為女服務生裁剪旗袍；后來，在夜總會上班的一班“小姐”也找上門來，要他裁剪性感高腰的旗袍。為了生活，他唯有硬著頭皮繼續撐著父母的遺願。

直到1997年，酒樓餐館的女服務生不再穿旗袍了，訂單也越來越少，大稻埕的裁縫店也僅剩“玉鳳旗袍”最后一家，正當陳忠信去意已決的那個月，一天侯孝賢和美術設計師黃文英登門造訪，邀請他為電影《海上花》的女演員裁製清末戲裝，一夜間改變了這間老店的命運……

一針一線
真功夫

今年62歲的陳忠信，遇上了伯樂侯孝賢，原本想退休的念頭也打消了。

“為了《刺客聶隱娘》這齣戲啊，我在8年前就開工了！從一個小孩、宮女到男女主角，大大小小都有一百多件唐服，我都是一針一線慢慢地裁剪。侯導很細心講究的，我也要認真地做衣服，很歡喜地做下去！”

侯導的御用美術設計師黃文英為了找適當的衣料，從烏茲別克、印度、日本、韓國等地實地搜集，結果買回來的布料素材統統成了陳忠信的魔術棒，揮出千變萬化的大唐衣裝！

“黃文英是藝術總監，她設計的圖我跟著做，我是聽她的，可是做不到的，她也要聽我的。像聶隱娘的那個手套就是我想出來的，因為定裝時舒淇是一個女刺客，她拿起刀尖揮起來沒有力度，我就去看書找資料，哦，就是少了一個手套！

有份參與 三生有幸

結果，黃老師就叫我做露指的手套，但是唐代不可能有這種四指分開的裁剪技術，最后我就想出四指一起露出和皮帶纏手的做法。有時候趕工要快，但是電影的背景是唐代，唐代沒有縫衣機嘛，外觀是不能有折疊車線的，如果鏡頭一拉近就看到戲服是現代人的手工，就會不符合歷史，所以一定要用手工一針一線慢慢去縫的！”

2015年5月25日，第68屆康城影展各獎項名單揭曉，侯孝賢憑著第一部武俠傑作《刺客聶隱娘》榮獲最佳導演榮譽，在台灣那一端的陳忠信開心得徹夜不眠！

“那一晚啊，我就是等到凌晨，一知道侯導得到大獎，我開心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電影得獎，我也是很榮幸參與啊，電影裡面100多個演員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我親手縫出來，真的三生有幸啊！”說著聊著，陳忠信的喜悅難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