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葬詩魂

文 : 雅蒙

胡大天盯著她：「我不明白你怎麼會猜到，這真是不可能的事，我想你一定有一個特別的故事。」徐彤臉上出現淒然一笑，然後鎮定說：「是的，我也很想知道你畫此畫的靈感何來，改天我們交換故事如何？」

這一天早上起身盥洗時，鰥夫胡大天續絃之心突然熾熱。

妻子去世已經兩年，不久前，關心他的至親都紛紛鼓勵他再娶新妻子。胡大天只是敷衍著，對續絃之事並不太熱心。身為畫家的他，覺得現在的生活也很好，自由自在的，沒有人管束，他的創作更多了。當然生活起居是有若幹不便，性需要反而方便，他可以外買。

卻不知何故，昨晚他輾轉難眠，這天比平日早起，就興起了：我應該再婚。身為藝術家，胡大天性格瀟灑，這一年來他不乏異性朋友，但他應該落力追求哪一位女子呢？突然他的心怦然亂跳，起初他一驚，然後猛然一悟：我明白了。他望著胸膛拍拍胸口，想著等一下打個電話給一位顏凡先生。

這時電話響了，助手來電提醒他：今天是他的畫展開幕日。

今年40歲的胡大天，算是有名氣的畫家了。他四年前開始正式成名，之前一直是個為生活掙扎的窮畫家。妻子與他同甘共苦了許多年，卻在兩年前急病去世，他唯一覺得安慰的是，妻子總算跟他過了兩年好日子。

這幅畫是非賣品

畫展在近午時分開幕，胡大天忙得分身乏術，一直到下午，他才想到要找顏凡。電話接通了，幸運的是顏凡還記得8年前那位窮畫家。8年前顏凡幫了他一個大忙，甚至可說是他能活下去的第三位恩人。胡大天把想知道的事說了，電話那一端顏凡卻說：“這我不能告訴你，要得到事主的同意。這樣吧，我可以叫那位警探小雷先生問對方一下。”

胡大天記得小雷，8年前他還是巡街警察，原來現在是警探了。這時傍晚6點，胡大天準備要走，他走到展覽廳時，聽見助手說：“哦，對不起，這幅畫是非賣品。”

他轉身看到一名女子，站在他那幅不售賣的畫作前面。他聽到這名女子說：“你可以幫我問一下畫家嗎？我真的很想擁有這幅畫。”

胡大天含笑走過去，是一位容顏端莊秀麗的女子，大概36歲左右，看她爽俐的裝扮，與一身低調卻名貴的衣裝，胡大天猜她是女強人之類。

果然，她遞過來的名片印著徐彤律師，是某著名商業律師樓的合夥人。徐彤誠懇地說：“我真的很想買下這幅畫，我沒想到會看到這幅畫。”胡大天微笑說：“真正對不起，我也有很大的私人理由不售賣這幅作品。”

這幅畫高九尺寬五尺，很冷的色調只用了灰、黑、藍、白，還有銀色。胡大天是在8年前繪了這幅畫，然後漸漸成名，他這四年來的畫展都一定展出這幅作品，他視為自己的“吉祥物”。

胡大天沒想到徐彤盯著他說：“這畫有名字是不？但你沒寫出來。”胡大天笑說：“有，在我心中，我不想公開讓人知道。”

徐彤這時也微笑說：“這樣吧，如果我猜到此畫的名字，你就把它讓給我如何？”胡大天失笑，心想：這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他也微笑點頭：“可以。一言為定。”他拿了紙寫下，徐彤也寫下。

看了徐彤寫下的畫名，胡大天臉色大變：這是不可能的事！他為這畫作取的名字冷僻，根本沒有人可以聯想到。

靈感來源很詭異

徐彤紙條上寫著：冷月葬詩魂。她猜對了。胡大天也盯著她：“我不明白你怎麼會猜到，這真是不可能的事，我想你一定有一個特別的故事。”徐彤臉上出現淒然一笑，然後鎮定說：“是的，我也很想知道你畫此畫的靈感何來，改天我們交換故事如何？”

胡大天保存“冷月葬詩魂”是為了紀念一件事，現在徐彤竟然猜到畫作的名字，他想也許是冥冥中的安排，他此畫的靈感來源也相當詭異。

第二天助手提醒他，上個月已經為他預定晚上在本市著名的“爵士廚房”訂了位。原本他是約了一位女子共用晚餐，但這時他已經與對方疏遠了。他決定自己去用餐，因為爵士廚房訂位不容易。這晚爵士廚房生意爆滿，這時他看到徐彤進來，正與領班講話。他想也許是她沒有桌子，就站起身揮手，徐彤眼尖也看到他，含笑走過來：“噯呀，遇到你註定我要請客，白得你一幅畫。”她微笑說：“付賬你爭不過我的，我一吩咐他們就不收你的錢。”胡大天詫異：“為什麼？這廚房是你的？”她輕聲說：“是先夫的。他生前是著名的四星級廚師。”

她說：“說來你不相信，為什麼我會知道你那幅畫作叫‘冷月葬詩魂’。外子是出色的廚師，但他完全不會畫，就在他出事前一個星期，他說做夢自己畫了一幅畫，全是灰黑藍白與銀色，有個名字叫‘冷月葬詩魂’。他還描繪了這幅畫是如何如何的，就與你那幅畫一模一樣，我真是百思莫解。當時我還取笑他一番，他也大笑自己太過妄想，他完全不會畫。”

胡大天呆若木雞半晌才說：“他是8年前去世對不？是不是在鬧市遇到匪徒搶劫銀行，在警匪駁火時被流彈射中喪生……”徐彤也呆住了，她想起8年前的事……

8年前丈夫許榮被流彈射中腦部，當她趕到醫院時，許榮已經腦死，殘存的生命全靠機械維持。醫生安慰她說：“我們在你先生的皮包裡找到文件，裡面是他簽署了死後捐獻器官給需要的人，他的心臟非常適合一位緊急需要換心的病人，病人與他的妻子非常感謝你丈夫的偉大。”

徐彤原本同意捐贈丈夫的器官，但她看到昏迷的丈夫只像是睡著，她期待他會醒來，至少讓她多擁有他一段時光，所以她改變主意，這意味那位等待換心的病人，恐怕在幾天內就會支持不下去而喪生。

這時有一位長得高大非常英挺的年輕警察，要求她遵守丈夫的遺願。當然她不知道這是病人的妻子向顏凡求助，顏凡覺得由小雷出馬最好，因為是小雷把中彈的許榮送到醫院。

小雷對徐彤說：“那時許先生還清醒，他托我兩件事，一件是告訴你他愛你，第二件就是他希望他的器官能幫助到其他不幸的人，讓他沒有白死。許太太，我覺得如果你愛他，你應該尊敬他偉大的遺願。”

小雷最後輕聲說：“你可以協助另一名女性的丈夫生存，讓她不會像你這樣成為寡婦。”

徐彤大哭一陣後，答應把丈夫的器官捐出。她對小雷說：“外子生前做好事總用無名氏，他不要別人知道，所以我的要求是勿讓對方知道是外子捐助器官，我也不要知道是誰得到外子的器官。”小雷答應了。

得到許榮心臟的換心人，就是當年的窮畫家胡大天，命運安排他與許榮的遺孀徐彤在8年後相見。

胡大天對徐彤說：“我告訴你我是如何得到畫冷月葬詩魂的靈感。”

來到了迷離境界

胡大天在動手術時，有一個迷糊時刻，感覺自己好像到了迷離境界，他見到一位男子手拿著一幅畫，還說畫作叫‘冷月葬詩魂’，要他記住。然後這個男人說這不是你來的地方，催促他走。等他醒來時，醫生告訴他手術成功，他會繼續活下去。

胡大天對徐彤說：“我猜到我在昏迷中見到的男子，就是捐心臟給我的恩人，但醫院說你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所以醫院不能告訴我。沒有想到我們終於靠這幅‘冷月葬詩魂’見面了。”

半年後，胡大天與徐彤宴請顏凡與小雷，宣佈他們上個星期結婚了。胡大天也向他們講述了他與徐彤如何相遇的情況，全靠許榮生前想畫的“冷月葬詩魂”。

回家途中，小雷說：“這件事是不是很玄呢？徐彤答應捐出許榮的器官，結果是保全了她後來丈夫的性命。也許是許榮為妻子找一個好丈夫。”

顏凡微笑：“都有可能，我們人類太渺小了，對於宇宙的神秘還有許多事是不會明白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