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創．（上篇）請給我一點安靜的空間

特約：鄭澤相

越來越難找到一個安靜而不受干擾的公共空間了。在我們走向高度資本主義社會的當兒，公共空間（商場、公園、巴士上面等）都少不了人手設計，務必讓大家有好心情，以便多消費促進國家經濟發展。商場不都是向香港看齊嗎？連讓人休息的椅子也越來越少嗎？侵入你耳朵、腦部、心靈的動作也越來越頻繁。

當然，商家想盡辦法，要你花錢是無可厚非，就像政治人物想盡辦法貪污一樣，而我作為一個音樂人，對此發發牢騷也是合理的。

君不聞越來越多地方想要營造所謂的高檔氣質，爵士樂或者古典音樂是首選，而且已經進步到真正的爵士樂，不再是什麼G大叔的Soprano Sax了！

這絕對是好現象，不過也不是好現象。當然，有人會因此而喜歡或討厭爵士樂，那也沒辦法。我覺得有問題的是，我們對音樂的感覺漸漸遲鈍了。對，當你日日夜夜被無處不在的音樂包圍著，音樂對你來說只是空氣，或者只是音響牆紙，Audio Wallpaper；它就在那裡，你不需要去欣賞它。

聽著不痛不癢的Muzak

當然，這是有關我們音樂人生計的問題啊！不過，聰明人一定會從中尋找到商機——就像幾年前有人找我說，你就寫一堆旋律，以鋼琴彈奏錄起來，我們可以賣給版權公司，讓它們再賣給商場、公園、電梯、廁所播放云云。開什麼玩笑！我一氣之下拒絕了。

啊，不知這個聰明人現在發達了沒有？真令人憂心忡忡。當然，這點子早在1954年讓美國的聰明人想到了。Muzak LLC是世界第一家，將這個點子變成生意的公司，把令人心情歡愉的音樂，放入你每天的生活中。原來它的歷史甚至可追溯到1920年代，工廠流水線的操作——以15分鐘為一節，在流水線上播放的音樂是從舒緩愉悅以絃樂為主的甜美旋律，漸強漸快到銅管號營造的氣氛，以推動工人們的動作和工作速度。

這叫Stimulus Progression的技術，音樂播放完後有15分鐘空檔，這是當時技術上的問題（播放媒介需要時間倒帶）不過也被證實，讓音樂的作用更有效，否則人們對音樂的敏感度就下降了。後來，有聰明人看到了商機，將此技術帶到公共領域。在50年代的美國，稍有氣派的酒店、商場，都開始訂購Muzak服務，于是觀察入微的文學家、電影導演開始開Muzak的玩笑了。

作曲家、歌手、社會活動家Holly Near說：“Music can be used against us as much as it can be used for us. Muzak can put a whole nation to sleep, whereas a lullaby is intended to put a child to sleep in a sweet way.”或者在文學家David Foster Wallace的作品裡，Muzak是他極度厭惡的東西，就像Quentin Tarantino的電影一樣：是已被去敏感了的產物，是Kitsch的終極。改良了的Muzak，則是可以不間斷地循環播放的輕音樂，在現代流行文化裡被嘲諷的記號，如：《Ninja Turtles》、《X Men》、《Mr. & Mrs. Smith》等，在廝殺前電梯裡聽著不痛不癢的Muza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