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是個忙碌的月份。過了生日以後,為了專心一致地趕醫學課程的報告,我﹙再一次﹚將面子書關了,隱身於都巿叢林深處。面子書一關閉之後,整個世界突然靜了下來,像是與喧鬧之間隔絕了一道牆。有朋友問我為什麼關閉,該不會被內安了吧?有朋友說為什麼要關,要得到這麼多讚和追蹤者很不容易耶!好可惜(讚也是一種資本啊)。女友說應該是怕被一夜情的對象標籤吧!期間,我曾試著重開過一次,黃錦樹、朱亞君這些熟悉的名字又出現了,如身處於暗室之人打開窗廉,陽光亮得剌眼,趕緊將它拉上。
面子書關閉之前,我聯絡上了傳說中的廖宏強,他在居鑾老家,一個星期後將路過新加坡從樟宜機場坐飛機回台北。到了約好的當日,為了與他見上一面,我特地請了半天假,坐德士去了趟樟宜機場。一到長榮航空的櫃檯,便看見他的身影,他也很快就認出我來。每次遇見傳說中的人物時,都有怎麼稱呼對方的難題,遇見廖宏強時倒是很自然地就稱呼他為學長,獨中生、醫生、作家、出版,我們有許多共同重的身分。
廖宏強本尊給人的感覺與照片上頗為不同,講話很快,感覺很精明。我們隨意找了間泰國餐廳坐下來,兩人都點了黃梨炒飯。他替我帶了五本《膠林深處》,和我詳細地講解他當初會想要出版這書的構想,和鑾中生合作的封面設計,封面上橡膠樹的紋路,感覺到他對出版的喜歡和用心,聽他談他的大河出版社有什麼計劃,如何和現有的馬來西亞獨立華文出版如有人大將三三等作巿場區隔,談《我們留台那些年》的續集,談寫作與評論。
我很年輕,還在讀醫學院時,曾在檳城的大眾書局買了他的《獨立公園的宣言》,前陣子在檳城家裡又重讀了一次,有很多不同的感悟。廖宏強比我父母早兩年從台灣回馬來西亞,和我父親一樣,在馬來西亞政府醫院的體系裡工作幾年後,又回到台灣去了。和廖宏強聊天的當下,我突然意識到他是台大醫學系畢業,在我生命中的很長一段時間,那是我最想唸的大學,最想唸的系。那時迫切地、一廂情願地、理所當然地想回到在台馬來西亞人這個群體,這個我自小以來就擁有的身分,並成為其中的頂尖分子。
因為廖宏強要趕飛機,所以我們只聊了一個小時左右,離開之前他還興趣盎然地和已經關閉面子書的我說我們來自拍吧!當天晚上,我就在診所將《膠林深處》讀完了,閱讀的時候,我想起早上我一直想提卻來不及和廖宏強說,其實小時候,外公也常常載我到他的橡膠園,我的記憶裡的橡膠樹和白色的膠汁還算清晰,清晰的還有牛糞的味道,以及外公和膠工用馬來文交談時的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