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創．（下篇）請給我一點安靜的空間 此生難逃失空間的命運

特約：鄭澤相

第一次到日本的時候，發現他們的公共場所沒什麼安靜的地方，到處都是背景音樂——爵士樂。據聞日本人對爵士樂有些情結：世界大戰後，美軍駐紮日本，這也讓美國的爵士樂在日本飄揚傳送（那個時代的爵士樂是搖擺Big Band Swing的樂種）。

直到今天，爵士樂在日本還是非常蓬勃，Disk Union這家日本唱片店，在東京就開了好幾家爵士樂專館，新宿Disk Union Jazz還分成三個部分：新品、中古和黑膠館！

如果到過日本，稍微注意的話，可以到處都聽到爵士樂飄揚，拉麵店、超市，甚至我到京都一家古典的豆腐店吃豆腐料理，都聽到非常棒的小號飆超高音的Freddie Hubbard，伴隨我將冰冷豆腐放進口中。說真的，真讓我吃得“魂不知味”，可以不要那麼讓人措手不及嗎？到處都是非常真味的爵士樂，到處都是Blue Note、Miles Davis、John Coltrane……我的天！John Coltrane都可以變成Muzak？那廣告牌不如用米蘭昆德拉名句做廣告詞！

說到John Coltrane當背景音樂，記得在購物商場第一次聽到〈My Favourite Things〉時，頓感品味淪陷。雖說Coltrane的〈My Favourite Things〉是他最入門的作品，可那尖銳的Soprano Sax，McCoy Tyner那個四度和弦伴奏，他們的即興都不適合作為站在快熟面架子前，想著要買雞湯味還是咖喱味的背景音樂啊！

於是工作之外，我都不聽音樂了，開車的時候連電台都不聽了，就要享受那片刻的安靜。

每天不斷的資訊轟炸

記得在紐約地鐵上看過一則廣告，賣什麼的已忘了，不過文字裡的訊息是：“你現在百無聊賴望著這則短文，是因為你沒事做，所以非得看著一些東西吧？你不願意麵對腦海空虛的感覺，你更不願意與你身邊的乘客，有那不舒服的目視，所以你非得找點東西來看。哦，你看你看，雖然你知道這篇短文是在嘲諷你，可是你還是忍不住要看著我，因為相比起來，面對自己空洞的腦海，或者和別人有目光的接觸是更加可怕，不是嗎？”哎，我就是那個啦！

你是否也有這樣的經驗？在藥房、理髮店、牙醫等著的時候，拚命找什麼文字來看，不管是過期雜誌或報紙；或者在上廁所時，將架上的洗髮水、潤膚液，一一讀著它們的成分、生產地、分銷商。高速公路上多得不得了的廣告牌，中國連私人公寓的電梯裡，都充斥著視頻廣告，轟炸著你要去主題公園玩，去吃香喝辣，去買一套房一輛車子，德士、巴士上都是視頻廣告，讓你逃不脫購買！購買！購買！讀物充斥著各處，免費、半免費、網上的PO文、訪談、意見、論壇、美文多得一輩子讀不完，資訊倍增的量產著。

我們每天受到的資訊轟炸，就是在將我們變成《The Dawn of the Dead》裡的喪屍，變成了喪屍還不忘到商場去逛逛。啊——說到最後，我在寫著的這篇文章，不也是在製造資訊嗎？不也是在爆炸中，增添一點火花嗎？我做的音樂，不也是那雜音裡的一點白噪音嗎？不過，我並沒有逼你讀我寫的東西，聽我做的音樂吧！

我們是太過害怕寂寞嗎？我們太過害怕獨自面對腦海裡浮現的思想嗎？我們非得用一堆資訊來填滿空間，不管是視覺的聽覺的嗅覺的？我也享受那偷得浮生半日閒的時光，拿出塵封已久的唱片，放下唱針，靜靜地在黑暗裡，留心聆聽悠悠樂音，不做其他事。

參考書目：Joseph Lanza: Elevator Music: A Surreal History of Muzak, Easy-Listening, and Other Moodsong; Revised and Expanded Edi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