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放:心魔中的十字架
60年代,少年时期的我在居林新邦知甲打理杂货店。前来光顾的中年马来女警员再纳,看到华人善信购买香烛祭品拜神,赞叹华人对信仰的慷慨,而她浮脚楼住家对面一座清真寺,前往祷告的穆斯林人潮稀落,她觉得马来人的信仰有欠虔诚。在那个连买脚车也算奢侈的年代,要散居甘榜各个角落的马来人按时前往清真寺祈祷,并非易事。
再纳习惯上戴头巾,是出于马来妇女的服饰需要,与今时今日包扎头巾的宗教要求无关。回想这件事,就能感受当年老一辈马来人,不像今天受到宗教复兴和炽热的催化,以及由政客不断灌输宗教意识,仍可做个快乐、自由自在的穆斯林。
在居林,那时的修道院学校正门有十字架,但不会遭到其他族群抗议侵害他们眼睛,动摇他们信仰。在三巴央乡区,一座基督教堂的周围有多户马来居民居住,但那都不是敏感的事情。
中庸开始被极端所挤兑
居林前往大山脚洗衣桥的大路旁矗立一座百年圣母玛丽亚教堂,至今犹在,十字架从来不曾构成威胁,穆斯林向来无怨。因为大家承袭著宗教互相尊重和自由的传统精神。在全国各乡镇,各宗教寺庙各适其所是平常事。
以前,信众在九皇爷诞抬轿出游一两英哩,其他族群驻足围观,宽待路面上的拥挤,显示了尊重宗教仪式的差别。没有人认为喧闹锣鼓声响会左右他人信念。
时间溜过半世纪,而今,一些宗教激进分子和政客为了展现本身的虔诚而不惜譁众取宠,抨击基督教的十字架令他们不舒服;有国会议员把非穆斯林挂在车内祈愿平安的神像和吉祥物品,诟议为一种冒犯;最近,浮罗交怡新建的双层排屋屋顶,由于毗连两屋的通风设置从高处眺望似十字形,导致官爷惊慌失措,喝令发展商漆上与屋瓦同样的颜色,以“消灭”掉心魔中的十字架。
而刚过的圣诞节,也有人认为发出祝贺有损本身信仰。所幸柔佛州王室独排众议,否定这种极端思维,向基督徒祝贺,才止住这项争端。
从宗教到种族的区分和隔离,中庸开始被极端所挤兑。回想半个世纪前的和谐,能看到彼此的圆融氛围,如今已灰飞烟灭。
突然忆起五六十年代的字票赌博。现今万字票的产生,其实源自五十年代居林鲁乃一家脚车店东主为了促销脚车而开始的“百字票”,跟着就产生千字票和万字票。当时,应势而生的大伯公解梦千字图,指导下注者从所梦到的事物查寻所代表的数字,作为下注的根据。
这本红色千字图,马来人也人手一册,因为里头有马来文翻译,这也许是最早期的民间翻译读物。那时的赌博文化使华巫族不分彼此,常在市场和咖啡店高谈阔论,交换下注心得。
千字图内画了“梁山伯与祝英台”,马来文则译为Yusoff dan Fatimah ,让人联想这是马来社会爱侣的代表性人物。从这历史文化中可以窥探出,当时乡下种族之间的融汇贯通并没有像今天这样,凡事敏感、凡事有碍观瞻、凡事杯弓蛇影、凡事生安白造,以一触即发的尖锐制造事端。这些人应该从坚定的信仰中寻找自信,而不是打击和压制别人的信仰作为捍卫上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