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習現場．黑色水母用丑實現夢想

報導：方俊心
圖：陳梓健、受訪者提供

“黑色水母啊啊啊！”粉絲專頁已經累積了12萬1000個按讚的粉絲，眼前的黑色水母，頭戴鴨舌帽，身穿牛仔褲、T恤和高筒鞋，跟一般年輕人沒兩樣。

從2007年開始在報章上連載，如今他已經出版了十九本漫畫。走進書店，可以輕易在架子上找到他的作品，架子附近，還坐著三五個翻看他作品的人。

是小朋友玩意兒吧？也許你會問。近期他有一篇故事《再見》，說主角病死了，回到中學教室的故事，短短三十三張，感動了很多人，轉貼次數接近6萬次。故事在感動之中不失幽默，幽默裡，又蘊含對人生的觀察與體悟，儘管畫得“醜醜”的——據他自己的說法——還是像冷天裡的熱咖啡，讓人暖乎乎。

“想要對追求夢想的人說，像黑色水母這麼醜的漫畫也可以變成主流，你們的夢想也可以實現。不是別人決定你是‘茄哩啡’你就是，就像當初我也是被認定為‘茄哩啡’的角色。”

哆啦A夢 開啟漫畫大道

故事是從小時候開始的。小男生走進理髮店，拿起了生平第一本漫畫——《哆啦A夢》，在那電光火石間，宇宙中沒有其他人知道發生什麼事，反正從此，漫畫就是跟他繫在一起了。

薄薄一張紙，卻足以呈現創作者的想像世界，讓讀者的情緒跟著起伏跌宕，黑色水母形容，“覺得很厲害”。“那時開始喜歡創作，不一定是畫畫，但畫畫是最簡單的”，于是他開始在簿子上創作，把作品帶去學校跟朋友分享。

以為他就此展開漫畫家的孕育之路嗎？上課偷看、偷畫漫畫，沉迷漫畫因而成績很爛，被留堂或被師長嚴厲警告規勸等，這些戲劇化的情節通通沒發生。中學時期的黑色水母很專心地扮演學生角色，上課就上課，下課了跟朋友打電動、騎腳車游蕩，但成績依然維持中上水平。這段時間，他謂“性格塑造期”，對日后創作有重要影響。

重新再翻開漫畫，已是中學畢業后的事。在過渡到大專生身分以前，每個人都擁有無止境的時間，一面悠閒現在，一面焦慮未來，這時黑色水母看了大量日本動漫，有熱血故事、冒險或運動類型，接著又重新撿起畫筆。“看多了會想畫”，他說得自然而然。

不過很快的，他就嘗到第一次失敗的滋味。投稿被出版社狠狠地拒絕了，因為“太醜”，“他們覺得這是非主流，肯定不能賣。”

既然這道門被關上，他選擇給自己別的機會——讀大學。

退學要膽量 前途就在未知中

當時生物科技系是熱門科系，他沒多想就選修。一個學期之后，他就決定退學了。因為一想到畢業后出來工作，每天都到實驗室上班，過著做研究的生活，他覺得自己不適合，這不是自己想要的。

“講師覺得我沒膽量讀完大學，但其實要讀完大學是很容易的事情，你看百分之九十進大學的人都畢業了，反而是放棄大學去追逐夢想，才是真正需要膽量的事情。”

“其實我可以像正常人一樣，讀完大學，過正常人的生活，日子很安穩，但是就這樣放棄了，會有點害怕、彷徨。但退學信已交了，沒得改變了。”

離開大學后，黑色水母又到了藝術學院修讀廣告系。同樣的，也是在一個學期以后，他就再次決定退學。

“學校教很多畫畫技巧，但同時也在摧毀你的創意。它要你做出一樣風格的東西，不接受其他的，只要你跟他不一樣，就是錯，就要改。我覺得創作應該是更自由、更大膽，更有創意的，而不是像機器人複製一樣的東西出來。可能是我的性格關係，覺得不能接受，所以又寫了退學信。”

至此，黑色水母做了一個決定，這個決定可說至關重大，因為要不是這樣，今天世上可能就不會有黑色水母這號人物。

幽默四格 立下人生里程碑

那是2007年，一個叫黃俊傑的年輕小伙子到報攤買了所有報紙，依照報紙上刊登的通訊方式，把畫稿寄到報館去，接著再一一打電話詢問對方是否錄用。

像打到政府部門一樣，電話被傳過來接過去，“一直吃檸檬”，最后《星洲日報》與《中國報》表示有興趣刊登他的作品，而他選擇了《星洲日報》。編輯建議他取個較有趣的筆名，因為黃俊傑這名字太普通了，于是他自名“水母”，在編輯建議下，又在前面加了“黑色”兩個字，從此“黑色水母”這名號就在江湖誕生了。

連載一年半的時間裡，黑色水母每週要交兩篇稿，一篇副刊用，另一篇《學海》用，稿量與截稿壓力都讓他苦不堪言。“很辛苦，不喜歡連載”，然而這是通往夢想的唯一方式，也只能咬緊牙關撐過去。

這段時期他收入不多，每個月大概1000令吉以內，但因為他對物質的慾望不高，並不引起問題。而且他在很早以前就決定，人生的二十到三十歲這段期間不談感情，因為這時候雙親還健在，也沒家庭負擔，正是全力衝刺夢想的黃金時期。

連載一年后，終于有出版社跟他接洽，要把他的作品結集成書。這本《黑色水母——幽默四格》雖然最后銷量不好，可畢竟是他正式踏出的第一個里程碑了。

堅持自我 不做罐頭人生

那年代的漫畫流行唯美風格，市場對黑色水母式的“醜”風格還很陌生，只有離經叛道的人，才會選擇一條不遵循原有游戲規則的道路。少一點勇氣或自信，就做不到了，因為你如何知道界限該怎麼界定？怎麼做才既不過了頭被讀者唾棄，也過得了自己那關呢？

“我也覺得（自己的畫）醜，呵。其實沒有刻意醜化，你要我畫美也是可以的，但我還是選擇醜，因為這樣比較直接。就像很喜歡唱歌的人，他不在意他的打扮如何，他就只是要唱好聽的歌給大家聽。”

在黑色水母的漫畫世界裡，唯美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故事。“而且當時大家的風格都一樣，就像工廠做出來的，一起放在架子上，反而是醜的會吸引別人拿起來看，‘為什麼這本特別醜？’”

“當然也是有反省的，失敗了也是要反省，有些人就是固執，一直重複相同的錯誤，卻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失敗。”

如今在他出版了第十九本漫畫以后，大聲地說，當時年紀輕輕的他就有先見之明，應該不為過。憑著直覺、觀察與一股傻勁，他真的為自己開出了一條路。今年他的作品英文版要面市了，也有繁體中文版權授權香港出版。要說收入，他委婉地說：“你可以說比一般上班族好。”

在家工作 時間管理更規律

儘管小有成就，黑色水母並未對自己的現況感到滿足，“如果滿足了應該就會退休了吧！”他每天早上八點起床，先集中精神完成聯絡、修稿等瑣務，下午創作一兩個小時，然后在晚餐以前放下工作，在每晚十一點左右休息。很多人以為創作者的生活是很顛倒、頹廢，過著不正常的生活，然而也有相反的例子。

因為日子太忙碌，很多時候得犧牲玩樂或跟朋友相聚的時間，不過當自由工作者的好處是，時間可以自己安排，自己訂規則和期限給自己。

出版市場日新月異，新人后浪推前浪，黑色水母對“競爭”也有獨到的見解，“只要你的東西好看，就會有人買，不好看就沒人買，就這樣而已，跟別人畫什麼沒關係。競爭對手其實是自己。”

請他在採訪結束前為記者畫一張畫，他隨手抄過一張紙，畫出了一個眼睛睜得大大，嘴巴開開，雙手高舉的男生，好像下一秒就要喊出來了，“我實現我的夢想了，你們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