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讀.兩隻腳走路的貓
特約:張斯翔
認識荊雲以前(當然,我從不叫她這個名字),對於的新加坡的新生代華文作者,其實極陌生。但從她的文學活動腳步,這幾年我開始知道了一些原本不熟悉的名字。
作為一個緊鄰的新山人,很自然就能想像在新加坡生產華文文學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手工業。但荊雲卻不停書寫,且鼓勵別人書寫,用她那種綿綿絮語的能力,不斷想要告訴那些青春正茂的新加坡學子:“文學大美。而我們有幸,還努力擁有自己的美麗的文學。”
這是荊雲第三本散文集了,我有幸從她手上獲得後兩本。其實想想我真不該,作為文學研究者,明明知道文學的虧本生意不斷擴大,但還不掏出真金白銀,竟要作者免費贈送,是該反省。和荊雲是研究所同學,但她年紀較大,又和我同姓,所以總稱我為小弟,我也就毫不客氣地把她當大姐一樣耍賴撒嬌。看著《雲說》,我不止聽見彷彿就在眼前的絮語,也不斷看到幾年同窗生活中曾一起經歷的各種大小事。
用生命銘刻文章厚度
這本散文集所集合的文章,正是她在台灣及離開台灣這段時間內發表的作品。有些我在結集前就曾閱讀過,但結集後所展現的一體感及前後鋪排的形式,又進一步展現了她的寫作策略。
若與前一本的《凝思島》比起來,《雲說》多了一些滄桑的基調。《凝思島》可說是架起了新加坡式的世故,面對島國內部的人生體驗。而《雲說》累積了由於移動而產生的能量,讓視野轉變得更寬廣,姿態也更柔和一些。
由島至島的雙向移動,讓荊雲看事物的方法,沾染上了台北的文藝特質。雖然新加坡式的世故還是不免浮現,但所見所寫開始轉往更大的人生課題。
對於看著荊雲在台灣經歷的旁觀者而言,留台就讀這個學位對她來說是重於泰山的。為了得到這個學位,她放棄了各種典型新加坡人不可能放棄的事物。拼著失去職業、婚姻、健康,最後甚至可能失去學位本身的荊棘路,這樣的她,寫出來的所感所思,必然已不是《凝思島》裏的那位活潑文藝女子,而是用生命際遇銘刻文章厚度的女性作家了。
希望她不再受苦
Murmur可說是荊雲的文字風格,但也可以說是她個人特質的呈現。若說我們是摯友閨蜜,我必然覺得這樣的文字風格親切可愛。但若說我是一個專業的文學研究者,我必須同意,像這樣的文字風格正如其“雲”的筆名,讓人覺得聚散濃淡之間能有所感,但這樣綿密(或黏膩)編織的文字網,卻很容易陷入一種無法溝通的自言自語中。且作為上述兩種身分的綜合體,我很容易看出荊雲“為他者諱”的慈心,但各種前因後果都“真事隱”時,“假語村言”很可能就讓讀者看花了眼,不僅只看到“滿紙荒唐言”了。
荊雲的文字,抒情或許有餘,敘事卻明顯不足,讓散文承載的“事情”,偏向了“情”的一邊,少了“事”本身,或許是未來可以再思考的方向。
我曾問過荊雲,為什麼她的筆名這麼“刺人”卻又“柔軟”?我早已不記得她的回答,但她如流雲般漂浮在島與島之間,卻又因人生路上各種荊棘“傷身”又“強身”,造就了她這一隻九命的“兩隻腳走路的貓”(其文字部落的招牌)。新的一年,我希望她不再受傷受苦,繼續經營且深化她綿密溫柔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