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綏傑：駛過印象──下雪了

以前讀《詩經》的時候，念到“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時，大概依依的楊柳，隨風搖擺，一副欲罷不能的樣子，我能想像出來，也見過這樣的情景。祇不過雨雪紛飛的場景，這讓在南國長大的我而言，有點為難。其實，當時候教《詩經》的老師也沒看過下雪，而照她的理解，重點不在雨與雪，而是經由詩人的思緒，跨越時空，所有場景都是想像的，所謂的情景交融云云。但我還是沒法想像究竟下雪的時候，是怎麼一個景象。倘若一個寫詩的人，如我這般，從沒看過雪景，又怎能將這份感受表達出來呢？想像，有時還是必須有其現實依據的。這是我多年以后所得到的一點感悟。

第一次看到雪，不是白白一點一滴從天而降的那一種，而是滿地十幾寸厚的大雪堆。那時是在最靠近北極的國家——冰島。我們去的時候正值嚴冬，真的如其名般，整座城市都被冰雪所覆蓋，鏟雪車二十四小時在馬路上奔馳，不然車子就會動彈不得。行走在路上，滿地風霜，商店與酒店的距離雖然不遠，但積雪之厚，讓回宿的路，如遠在天邊。而且，走在路上的人，永遠都是頭低低的，看不出微笑，祇有回頭望時，那一身趕路的身影。那次也真讓我體會到雪，一點也不浪漫。

生長在四季國家的人，都不會喜歡下雪的。這是我的感覺，也是在地人的感受。下雪，尤其是大風雪會造成交通系統混亂，打亂行程安排，影響的層面非同小可。那次冰島之旅，就因暴風雪影響，造成我們所搭乘的班機無法降陸，唯有掉頭飛回臨近的機場。這一來一回，又費上一天的時間。不但如此，在回程路上，剛好又遇上下雪的時候。離家的車站就祇有半小時路程，竟然需額外花上五小時。身心疲累之餘，還飽受驚嚇。內人直嚷道，沒有下次！怎麼雨雪都會帶給人負面的觀感。

今年的冬天沒這麼冷，雪也來得遲，但竟也因此帶給人們一絲絲的期盼。正當城裡的人討論著何時才會下雪時，那一天的那一夜，它就來了。來得很巧，不是暴風雪，但也不小。它是那種白白一點一點的雪花，落在地上時，就會變成水氣融掉。祇是它下得很密很細，不久，就是一地的白。

夜晚踏在回家的路上，迎面的風雪，這一次，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它的溫柔。樹葉上的雪花，河邊的草，都是那麼恰到好處。老師可能說得對，雨雪之霏，在于詩人之思。我已看過了風雪，但家中的老母親還有那個小瓜可是第一次，當下加緊腳步回家，告訴她們，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