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客室．週末架勢堂 樂天父親 一路有你真好

特約：子若
圖：練國偉、受訪者提供

從《大日子 Woohoo!》（2010）、《天天好天》（2012）到《一路有你》（2014），這一路走來，觀眾看著周青元如何利用電影鏡頭拍出鄉土如詩般的美、親情如絲般的細膩，他的電影成了許多觀眾新年必泡的賀歲片之一。

在這個2016丙申猴年，他以自己畢生最愛的運動——足球，為馬來西亞人精心炮製了激情澎湃、熱血沸騰的電影《Ola Bola》。農曆新年前開畫以來，很多人都迫不及待衝進電影院捧場，昔日的大馬足球名宿也成了這部電影最知名的入場者。

我們跟他約訪的地點落在鬧區裡一家連鎖咖啡座，當攝記讓他擺好甫士進行拍攝時，店裡女侍應生趨前一看，看到Chiu導最常出現的一身行頭——紅色鴨舌帽搭配“Ola Bola”黑色T恤，馬上把他給認出來，她還欣喜地大聲說道：“那個一路有你呀！”看來，他真的一路都有你們（紛絲）！

他的精神常在我電影中出現

端坐在我眼前這位素有大馬“千萬票房導演”之稱的Chiu導，于1972年出生于柔佛峇株巴轄（Batu Pahat），家裡有爺爺奶奶，父母親和四兄弟姐妹，過著一般的小康生活。

在看似平淡如水的童年生活中，他特別提到了其父親周永水，“我受他的影響很多。”他的父親跟其他人的父親沒有兩樣，在孩子眼裡是趨向于嚴肅、傳統，以及有距離的。

但這個有距離的父親卻一點都不疏離，“他有一種很強的幽默感！”他記得，父親總是喜歡跟他們一起玩鬧，還經常提出小難題考驗孩子的邏輯能力，類似‘老虎過河’這種智力問題，讓我們自小就用不一樣的方式看事情。”

“我總覺得，不論身處怎樣的逆境裡，他依然可以找到很正面的元素和樂天的態度。”就像他父親的名字一樣，他要我們永遠都記得“水到絕處是飛瀑，人到絕境是重生！”

父親獨有的視事角度，不但影響了身為家中長子的他，同時還形塑了他后來整個的人生觀，並延伸到他拍電影的態度。如果你是其電影的頭號粉絲，有沒有對這樣的人物特質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呢？

他坦言，他在電影裡頭一直都貫徹這種想法，並且把自己父親的個性融入到某個角色中，“這個角色總是在嚴肅的課題或是感人的場面裡，製造出突如其來的爆笑畫面，讓人出其不意會心一笑。”

小撲滿盛滿歡樂回憶

有父母細心呵護的孩子是幸福的，在他的童年歲月裡，與父親還有家人最開心的時刻，就是被他們大手牽小手的去逛游樂園（Fun Fair），“當時的娛樂活動並不多，游樂園成了最讓孩子們期待的一件盛事。”

你若是看了《Ola Bola》，一定知道他在講什麼；你若是跟他是同一年代的大馬人，電影中的這一幕幕絕對是屬于彼此曾擁有過的共同記憶。他還記得，在游樂園裡，他的拿手好戲是拋籐圈，拋中可以得到餅乾、汽水，還有撲滿。

期間，他口中提了好幾次的撲滿，為什麼？“因為在這些不容易得來的獎品中，一個個漂亮的動物陶瓷撲滿算是非常好的禮物呀！”Chiu導還老老實實地說，他真的有用這些贏回來的撲滿來存錢的哦！

不知現代的孩子，還有多少個會用撲滿來儲蓄錢呢？在那個沒有科技玩意兒的年代裡，純粹的童玩最令人刻骨銘心，他若有所思地說：“那樣的日子還是滿開心的。”

認真去做就有出頭天！

除了小日子有各種小樂趣填滿之外，父親在周青元的人生方向做任何抉擇時，往往給予很大的支持和自由度。

在峇株吧轄華仁獨立中學高三畢業以前，酷愛畫畫的他已經有夢，他想當漫畫家。畢業以后，他選修廣告設計，但他后來認為，既然喜歡美術就應該去到最根本，因此轉唸純美術，這個學習使他后來懂得體會、欣賞和用鏡頭抓住生活中瞬間的細緻美。

在輾轉當上剪接師時，無意中聽到一股強而有力的聲音，他曾說，那是來自我的呼喚！話說，高三畢業那年，每個畢業生都得參與演出，他誤打誤撞得到一個演出的機會，並從路人甲變成要角，后來還當上編輯和導演。

那個經歷讓他發現到，故事是可以通過表演、影像或聲音來傳達的，而且不按牌理出牌是很好玩的一件事。他有了別一樣的感覺，而這個感覺越來越讓他覺得遠勝于畫畫能給到他的，于是，在工作的了一段日子后，他毅然絕然跑到中國北京電影學院修讀4年的導演科系。

對于出生于七十年代的人而言，他以上所選擇都是屬于冷門科系，更不知道腳下的路在何方呀？“況且，家境也不是太富裕，但父親卻願意放手讓我去嘗試。”他記得，父親曾對他說：“不管你要做什麼，只要認真去做，哪一個行業都會有出路。”后來，事實證明父親的話沒錯。

護孫心切
禁足球場！

既然電影《OlaBola》是以七八十年代大馬國足的輝煌年代作為故事藍本，與Chiu導的這個訪問自然免不了要提“足球”的事。他是個足球迷是眾所周知的事，否則不會為了為這部電影尋靈感，而隆重其事飛往“足球王國”巴西觀摩2014年世界盃足球賽。

在訪問結束后的幾天，他傳來了兩張珍貴的舊照片。一張是他得到“最佳射腳”獎項后拍的照片，手裡不忘拿起利物浦名宿伊安拉什（Ian Rush）一同合拍，他說，那是他的偶像！

另一張則是他與其他3位足球隊友的合照，當時留影的背景是華仁中學的球場。從照片中，不難猜到站在最左那個臉形略圓的小男生就是他，雙手交抱在胸前，站姿可是威風凜凜呢！

阿嬤眼中，踢球危險！

在那個還是單門黑白電視機的成長時代，他其實也沒有機會看過任何一場大型足球賽，但這粒圓圓的足球卻老早就闖進他小小的世界，“我住在一個小花園，那裡有個足球場，每當放學后的傍晚時分，我和同伴都會到那裡踢球。”

據他說，當時他的個子最小，其他隊友則是個個高頭大馬，“我也沒有球鞋，就是赤著腳在球場上跑來跑去呀！”行文至此，是Chiu導的阿嬤登場的時候了，他口中的阿嬤是個典型的“油麻菜籽”，她用盡刻苦耐勞卻又隨遇而安的態度留下生命的刻痕。

在阿嬤的眼裡，足球是一種很危險的運動，當她知道這個孫子總是愛往球場跑動時，時刻都是提心吊膽，“她擔心我是否會被踢傷，甚至是腳斷手斷……”因此，每當他不在家的時候，阿嬤就會騎著腳車往球場方向去找他。

球場上的小伙子遠遠看到阿嬤的身影，都會齊齊說：“來了，來了！”聽見此起彼落的喊叫聲，Chiu導就得準備逃跑，免得被阿嬤逮個正著，“幾乎每一次都來‘捉’我回去。”

一雙球鞋滿是阿的愛

直至初中有一年的有一次，他準備好要參加一場球賽，“我正在躊躇該怎樣跑出去……”他卻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阿嬤默默地做了一件事，“她買了一雙球鞋給我。”那年在球場上不停追逐的小伙子，有被阿嬤這個小舉動感動到了。

“鞋子還稍為買大了，但以前的長輩不都是這樣的嗎，買大一點可以穿久一些。”語畢，大家都會心一笑了。他有感而發說道，這就是華人家庭傳統的愛，“他們的反對往往出自于擔心和關愛，但是，只要我們表現堅持的時候，他們給的是無限支持。”

在沒有反對的餘地下，阿嬤和父母就這樣看著孩子從家附近的草場，一路踢進學校的校隊，無論如何，每一次有球賽，阿嬤和父母都會現身球場做最實際的鼓勵。世界上就是有一種感動叫平凡的愛，最平凡的，往往是最有溫度也最持久的。

這種感動讓他堅持著自己的最愛，Chiu導說，即使到了北京唸書，他也還是代表導演系征戰呢！近年來，他鮮少碰足球了，但他用另一種方式向最愛的運動致敬，那就是拍了這部電影《Ola Bola》，也因為拍攝此片，他跟影片中的足球演員再次走進球場。

“我喜歡去感受他們的感受，如此一來，在詮釋那種情感時，拿捏得更準確。”他說，他因此重新找回對足球的熱忱，並再次感受到練球的辛苦，而他都把這些細膩的感受一一給拍出來了。有句話說：“要先感動到自己，才能感動到別人”，指的就是這個情況吧！

在進入四十不惑之年后，再回到球場上奔馳，感覺有不一樣嗎？“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說：“我的身體總是跟不上我的想法，明明覺得這粒球我絕對踼得到，但我的腳卻是去不到的，我以為我能像那些年那樣盤球繞過對方，原來做不到了！”

霎那間，他才發現自己不再年輕了，“儘管有挫折感，卻只能接受這個事實！”他笑言。

球是圓的全力以赴征服它！

不懂足球的人會覺得，一群人在追一粒球的意義何在？但對Chiu導而言，踼球讓他悟出人生哲理及生活態度。

“從球賽和球場上得到的最大滿足感是，一個團隊為了一起練球，一起克服逆境，一起追逐目標。這種情況跟單打獨鬥是完全不一樣的。”他把這種精神都融入到了現時的電影團隊裡頭。

“此外，我特喜歡運動場上不分你我的感覺。”他說，他很小就試過整支球隊只有他一人是華裔小孩，隊友全都是馬來同胞，對他而言，這沒有什麼不同。

在經歷無數個球賽結果后，他深知每一場球不到最后一分鐘都無法分出勝負，“眼見二比零，你以為你要輸了，可是，最后一分鐘卻出現大逆轉這是球場上常出現的情況。”這就是為何人們以“球是圓的”來為足球作最貼切的註解。

“這跟人生不是很像嗎？我們都無法掌握太多，就只能全力以赴，最后才去面對勝與負呀！”因此，他學會了凡事都不要過早高興或太早放棄，而這個態度恰恰可用在他面對票房的現實問題。

在《一路有你》的歷史性佳績后，許多人都在期待他的《Ola Bola》再一次逾越巔峰，但他有說道，在電影範疇裡頭，運動型的電影不比愛情、動作片般備受觀眾熱捧，“拍攝運動型電影確實有點吃力不討好，但我是這麼想的，凡事不一定都從回報想起。”

對他來說，在這部電影裡頭，足球是一個載體，他用它來講述關于這片土地的故事，“這是一部屬于全馬來西亞人的電影。”慶幸的是，在前面三部電影累積令人刮目相看的票房后，他笑稱：“信心還是有的！”

一部好電影它需要結合天時、地利、人和才能闖出佳績，Chiu導用他一路走來的人生觀看待每一部電影的結果，那就是“不放棄就是堅持”，“相信可能事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