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吉：住大房子咯

這個過年我老家很不平靜。居住了三代人記憶的板屋，將是我們最后一次團聚的地點。父親母親拉扯多年的新屋購買事件，結果是母親得到勝利。老人在離開新村5哩路的一個衛星鎮，買了一間全新的單層排屋。

我家的新村板屋，是阿公在緊急法令時期，被迫離開自己的樹膠園，來到永平蓋起來的。原來是一座木建築，分出前屋和后屋，還有后院的橡膠作坊。后屋還隔出個閣樓，從老屋的正面看不出，樓上隔開兩個房間。我們兄妹就住樓上。屋頂是鐵皮頂，太陽高照時，像個蒸籠，白天大家都到后屋還有后院活動。

阿公阿姆在世，叔叔一家七口都來老家過除夕夜，初一姑姑一家十幾口都會來祖屋拜年。到我掌廚烹調團年飯，還趕上了阿姆還在世的時候，那張小圓飯桌要做四回才把全族人都吃好，我做飯如流水席辦桌，過年還是很喜慶的。姑姑每年都說，“每年難得相聚，要在這張小圓桌吃飯很難得啊。”

阿姆過世后，叔叔姑姑一家就不回祖家了，各自過各自的。我們表兄弟堂兄弟，一年也聚不在一起。今年父母正式通知，過年后，兩老將搬去新家。“老家就租給移工！”老木屋沒有人住，敗壞得就快，三代的租屋記憶就到今年了。我們兄弟姐妹再捨不得，也沒辦法。畢竟我們都不在永平，一切還是以長輩的意願為主。

永平是個殷實的新村。村民大多是小園主。拜南北大道所賜，永平成了長途巴士、遊客南上北下必經的休息之地，帶旺了當地的土地價格，也催生了旅遊生意。

開車去看洋房

當地的青年有一半以上在新加坡工作。過年時，塞在新村最多的車子，就是新加坡車牌。新幣的強勁，油棕收入以及土地價格的高漲，最近的20年，村民最喜歡翻新自己的老木屋，重蓋一棟兩層或三層的洋房，無論是規模造型都不遜色于吉隆坡的洋房。曾經我們回鄉的其中一個愛好，就是開車去看洋房，並互相打聽對方如何發跡。其中幾家的發跡頗有些傳奇，鄉里人雖然羨慕，但是語氣中總帶點評書的風格。

我媽的洋房情結，其實已經很久了。外公家原來是大園主，在二戰時期，家裡已有龜甲車。二戰時，外公以及大舅被殺害，生意財產園地都沒有了，家道中落的她，當時只是個小孩。對富裕的家庭生活的嚮往，不是虛榮，更多是懷念她的家族的離散的歷史。“住大房子”可是我媽口頭禪。

今年我媽總于如願了，一直反對做埂的老父，也因為塵埃落定，改口欣賞自己的新房子。今年的整個過年，就聽兩老互相動員我們兄弟姐妹，支持彼此的裝修意見。一對老頑童，為了油漆什么顏色、地板要做哪裡、風扇阿鐵門阿之類的拌嘴吵鬧。這個猴年真是熱鬧。

★寄自廈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