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子扬:驶过印象──看不见的玫瑰 | 中国报 China Press

黄子扬:驶过印象──看不见的玫瑰

黑色窗帘外,流泻一整道白日光,六月便在那里,六月艰难如跋涉长长的远坡道。像妳寄来的明信片。我们以为它掉进了南中国海。然而,它在我从某个酒会回来的夜里,就是那种肉类海鲜乱吃一通、酒杯与酒杯碰撞出各种虚伪的高音,迷醉纷乱的夜聚以后,回到一个人空旷且被无限放大的客厅茶几上,自东北方的明信片就这样安躺在那儿。



妳说,“星星美丽,因为上面有朵看不见的玫瑰。”

我想起B612,寂寞的星球。那已遥遥远远,无法再做抉择的前二十岁。那时候的想像总是美好的。“我以为、我以为”。我用幻想虚构了属于自己的飞行屋,飞行之际却狠狠坠了下来,许是一枚螺丝钉的错置,跌碎了一地的梦。大学面试时,教授歪著的嘴脸、录取通知书上任人摆布的志愿。我被圈起来,又被狠狠打叉。如今,我紧握最后一张票根,但一切发生在“此路不通”以后。

于是,我只能借由出走来走出围困,与自己。新加坡三天乱游里,多数时间都在走路。没坐上最高的摩天轮观望夜里的城市,我们用双脚走出自己的风景。街上是形形色色的情侣,男女,男男或女女,都匆匆。无论搭多远的地铁,只要沿着绿线,武吉站下车,便会回到背包旅店。偶尔换站,在月台踌躇,不知该往哪个方向,电子板却不断倒数着火车抵站的时间,扩音器里频频传出女声的催促,小心,小心。恍如现下生活的隐喻。



好几次疲惫得直接坐在街道上,肩上与心里的重物一件件卸下,再把自己远远抛掷。也没什么特别节庆的路,灯饰少了,整个新加坡好像变得不那么炫丽,像一朵沉睡的玫瑰,唯独路上的脚步仍旧快速。

狮城回来后与六红班相处的时光,正式进入倒数。两个月前踏了进去,便日日向41位小瓜报到。捣蛋的仍旧捣蛋,墙上一贯的蓝。太多的喜欢与不喜欢。像最近无来由哼在嘴边的“你拥抱的并不总是也拥抱你”。拥抱你的并不总是你也拥抱。不敢随意为诗词注解些什么,能留下的,或许只有纪念册上的字迹、照片和教师节的玫瑰与礼物。他们会记得我吗?十年后,我们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十年后他们就成了现在的我,而我也就三十,每每想到这里,就必须克制自己,不是惑,是惶恐不已。

“我明白,路很远。我不能带着这副身躯走。牠太重了。”

我仍在黑色帘里,如小王子远离人间烟火的沙漠。我失去的,人生,在六月重重踏过我的身躯以后,还能在底下开出一朵玫瑰。我拥有的,或许就不只是玫瑰了。

黄子扬──1993年生,森美兰汝来人,现就读博特拉大学外文系。曾获怀恩文学奖、嘉应散文奖等,出版合集《最后一本书》、《大马广西诗文选》。相信生命经历沉淀后,沁出的文字最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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