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堂血誓

文／雅蒙

王叔說：「闖香堂的是以前一名虎將王俊傑，81年前因罪入獄，因為他已經被逐出幫會，所以我們沒有協助他減罪。他坐足81年監獄，上個星期才出獄，就即刻闖香堂。他照足幫規做，身體插滿針，左右上下雙臂兩肩插著六把刀，跪下后再在雙腿插刀，手裡拿著第九刀指著肚子準備切腹，他要一死還清白，不，是還兩個人的清白……」

這日下午，顏凡在鬧市遇見辦案結束的小雷，兩人剛好都沒有好好吃午餐，就進入附近一間著名的雲吞麵鋪。一進去，就聽到喧嘩之聲，角落有六七個中年大漢圍坐，桌面杯盤狼藉，還有幾瓶啤酒。

小雷皺眉，顏凡笑問：“你認識他們？”小雷回答：“不算認識，他們算是我的前輩。”顏凡驚訝：“面生得很，怎麼我從來沒有在你們的聯歡宴會見過他們？我是過目不忘的呀！”

小雷輕歎：“他們都是服役期間被開除的，哪有資格來？”又說：“他們好像也沒有悔意，時常聚會狼狽為奸。”

顏凡微笑：“哦，原來是dirty cop。”小雷瞄一眼說：“好在老麥沒來，其中一個叫賴昌成的，當年是帶他的，人是精明能幹，但好賭成性，貪污得厲害。老麥說過：我摒絕貪污的引誘，也全靠這位師兄作為反面鏡子，他令我厭惡鄙視貪污的人。”

香堂是幫會聖地

這日是小雷請客，笑說：“你結賬就是賄賂我了。況且我要打包回去給師兄弟。”顏凡笑，他知道小雷家境不俗，尤其妻子小飛。

顏凡剛回到“你快樂嗎”，就接到江湖老叔王叔邀約見面的電話，他感覺到王叔的聲音與平時有異。他問：“是在南巷嗎？”王叔嚴肅地說：“不，今晚請你移駕到香堂。”顏凡也感到事情有異于平常。香堂是幫會聖地，供奉著祖師爺，等閒人沒資格進入，應該是很重大的事，王叔才會約他到香堂。

顏凡抵達后，王叔客氣招呼顏凡說：“顏凡，我們明白你已經金盆洗手，今晚幫主就不親自見你，由我這個退休老叔與你一談，當是敘舊，也是要你幫忙處理幫裡的一件事。”

顏凡微笑：“我先上香，然后再談好吧。”王叔點頭。顏凡進入，在天井處看到地上有一張大油布遮蓋著。他看一眼王叔，王叔輕歎：“你先上香，等下就讓你看個究竟。”

顏凡恭敬行禮后，王叔點頭，隨身兩名虎將就把油布拉開，地下赫然是一大片血跡。顏凡不動聲色小聲問：“昨晚開堂行刑？什麼大罪在祖師爺神靈前開堂？”王叔引領說：“我們到外面再說。”

坐定了，喝了第一杯茶，顏凡輕聲問：“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的？”王叔想想說：“記得我年輕時看過的一出日本電影《羅生門》，各人都說自己說的是真話，我就是想請你幫忙調查一件事的真相。”

他說：“昨晚有人闖香堂，不能不讓他進去，他要向祖師爺鳴冤，以血誓求祖師爺還他一個公正清白。”顏凡坐直身體，幫眾要闖香堂不容易，首先要先視死如歸。這種事很少很少發生。

王叔說：“闖香堂的是以前一名虎將王俊傑，18年前因罪入獄，因為他已經被逐出幫會，所以我們沒有協助他減罪。他坐足18年監獄，上個星期才出獄，就即刻闖香堂。他照足幫規做，身體插滿針，左右上下雙臂兩肩插著六把刀，跪下后再在雙腿插刀，手裡拿著第九刀指著肚子準備切腹，他要一死還清白，不，是還兩個人的清白。”

顏凡緊張地問：“這個王俊傑死了？”王叔微笑：“沒有，本來最后他要把刀用力推入切腹，我及時叫人阻止了他，如今他在私人醫院，傷不輕，但會好。”

顏凡不催促，等王叔自己說：“王俊傑以前是很受重用的虎將，18年前一個晚上，他處理一件事，有一筆百萬現款，他要在第二天交回幫裡。那一晚突然出了事，他被警方突襲開槍駁火，傷了兩名普通警察。100萬令吉是放在一個旅行袋，被警方充公了。警方后來公佈裡面的數目，只有60萬。40萬去了哪裡？王俊傑有很大的嫌疑想吞沒這筆錢，也許警察還是他召來的。”

顏凡忍不住問：“為什麼你們會懷疑王俊傑吞了這40萬令吉？也可能是途中被人吞沒了。”

王叔說：“懷疑王俊傑是有一個原因，他這時已經有一位未婚妻叫江巧瑩，好女子，清白人家的女兒，只是父母雙亡。聽說她一直勸王俊傑退出幫會，王俊傑也向他的頭子提過，也有人說他已經準備帶著江巧瑩遠走他方，他很可能想先弄一筆錢走。”

王叔繼續說：“我們后來相信是王俊傑私吞幫會的錢，這是不可原諒的。”顏凡忍不住說：“錢也可能被人中途弄走了。”

不惜一死求清白

王叔別有深意地看著他說：“當然我們查了，但我們相信拿著這個裝錢旅行袋的警探清廉正直，不會吞沒40萬，他到今天仍然是以清廉著名。”顏凡小聲叫：“老麥！”王叔微笑：“那時他叫小麥。”

顏凡沉思后說：“老麥不可能貪這40萬，但是王俊傑才出獄就闖香堂，不惜一死求清白，顯然認為自己身負奇冤，只好用血誓請求祖師爺還他清白。”

王叔有點不安說：“不只他一個人的清白，還有他的未婚妻江巧瑩。”他吃力地說：“當時帶王俊傑的玄武堂堂主性格暴躁，他認為是江巧瑩唆使王俊傑，錢也許就在江巧瑩身上，逼供后江巧瑩不支斷氣。”

顏凡呆住，王叔歎氣：“聽人說王俊傑知道江巧瑩去世的消息后，像瘋了，哭得眼睛都流血，從此不再與人說話。”

王叔低聲說：“幫主吩咐下來，此事要查個一清二楚，如果王俊傑蒙冤，幫會不僅要還他一個清白，還要還他一個公正。冤有頭，債有主，江巧瑩的血債要有人還，就是那拿了40萬的人。”王叔說：“顏凡，只好勞煩你了。”

顏凡看著時間不算太晚，約老麥出來。顏凡一提王俊傑的名字，老麥就說：“我知道，他現在在私人醫院養傷。他出來后我就注意他的行蹤，我知道他昨晚去闖香堂。裡面的事，當然我不知道。”

顏凡說：“那你知道40萬不見了的事，此事也與你有關了。”

老麥喝一大口酒后說：“若干年前，我因為一件罪案要到監獄調查，巧遇王俊傑，他見到我像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衝上來要與我搏命，被獄卒拉開后，他還一直大罵：‘姓麥的，你做了什麼好事，你自己明白，你害一個清白的好女子枉死，你會有報應的。你這個發臭的dirty cop。’”

他歎息：“我一生只有被王俊傑罵過我是dirty cop。”他望著顏凡：“我知道是誰貪污了這40萬令吉，我不能說。”

顏凡輕輕說：“如果你要真正公正清廉，沒有什麼可以阻止你說的。”

老麥輕歎：“我那時剛加入刑警組，是被一位師兄擺了一道，他利用我過橋。當時有一段時間，只有他與錢在那個房間。”

老麥繼續說：“在監獄被王俊傑大罵后，我曾經重新調查此案。那個旅行袋可以證明王俊傑被捕時，袋裡是裝滿100萬的。”

從血跡看出真相

老麥解釋：“罪證調查組給我的報告是，從旅行袋外的血跡形態可以證明，當時袋裡裝滿錢。警員受槍傷時，血液噴射到旅行袋，它上面的血跡是圓形狀的，證明當時裡面裝滿了東西。但是當時我檢查旅行袋時，只有一半裝滿錢。如果旅行袋上面半空，血液飛濺到旅行袋時，血會流下來成橢圓形漸漸成尖角。”

顏凡點頭：“我明白了，當時錢是滿袋的，你出去再進來接收時，袋子就半空了。是誰？”老麥說：“我不能說。”顏凡感激他：“老麥，江巧瑩是冤枉而死！”

老麥站起來，然后說：“我查過了，在事發一個月后，賴昌成在銀行分批存入卅五萬令吉。”

顏凡打電話給王叔。一個星期后，有虎將送來一包禮物，恭敬說：“幫主托王叔送給顏先生的，請顏先生代做善事。”裡面是200萬令吉。

顏凡又到那間雲吞麵鋪，仍然見到那dirty cop，卻不見賴昌成。剛好他們也在談這件事：“喂，老賴去了哪裡呀？整個星期都不見他，電話也沒有人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