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任平：《潮流教主》的錯置與顛覆性

徐克、許冠傑在1985年出品的電影《打工皇帝》，是一個不可即的夢。上班族從來不是皇帝，他們經常面對上司的打壓。體貼的老闆百中無一。工作勤奮，從上司或老闆的角度看，“本來就應該如此，不然我花錢請你來幹什么？”上班族稍一懈怠，或被責備，或受警告。工作的壓力容易撐得住，尊嚴的磨損往往難以修復。香港連續劇《潮流教主》推出市場，白領一族看了爽，因為連續劇裡的打工仔：時尚服裝月刊總編輯葉朗，在公司裡活脫脫是個皇帝。你發覺該劇（故意的）角色錯置與它的顛覆性嗎？

葉朗由陳豪飾演，這部有點卡通化的都市劇，葉朗是時尚雜誌《MODES》的“一言堂”，土皇帝。要炒誰，要僱用誰，他說了算。葉朗向董事會報備刊物頁數的增加、申請額外補貼，董事部無不言聽計從。有人說由陳豪、蔡思貝、羅仲謙主演的《潮流教主》抄襲日劇《First Class》。兩劇員工的對稱性相仿，天敵的安排亦近似，惟一不同的是《First Class》的總編輯是女性，港劇的雜誌總編輯是男性。兩人都霸氣十足，性格堅強，說話率直，行動有若風雷的人。而總編陳豪的造型，又使人不禁聯想到時裝界的“西方不敗”：Karl Lagerfeld。

大眾文化（popular culture）從流行歌曲（鄧麗君、譚詠麟、梅艷芳、林憶蓮……）到連續劇，橋段擷用、情節換碼，明顯的是向日本娛樂界借鏡。大眾文化只要能與當前群眾的心態所趨應和，“受落就是成功”。我們不能用欣賞《聶隱娘》的角度，來看並質詢不斷製造廝鬥的《葉問》有什么內涵；中國功夫也是個賣點。

葉朗深諳一般消費人的品味膚淺，只曉追捧名牌、明星的大眾心理，結合他個人的創意理念與商業宣傳，竟能在公司裡頤指氣使，雜誌社的董事、大小員工對他莫不服服貼貼。這不正是一般小市民（不，一般上班族）的夢想嗎？

這齣20集的港劇，反映了“辦公室政治”的殘酷無情。毛舜筠、黎耀祥、金燕玲、郭少芸演的港劇《畢打自己人》裡頭也有辦公室政治，但處理得低調舒緩。《畢打自己人》羼入更多的辦公室八卦、笑話與溫情，畢竟辦公室是大家的“共同體”（community）。

陰謀暗算一波接一波

《潮流教主》的時尚雜誌社，則是社會總體的“具體而微”（a miniature），它是一座埋伏著虎豹蛇鼠的森林，任何人，一不小心，就會被咬傷甚至被吞噬、弱肉強食，充滿支配性動力。一個陰謀甫化解，另一詭計又出爐，出賣與被出賣，隱性的惡意以各種形式具現。陰謀暗算如是一波接一波，葉朗終于被衝擊垮台，他得把總編的重任交給另一個有理想的新人：蔡思貝飾演的張逸寧。

我一直留意都市商戰這課題，我在這方面的興趣從文化學跨向社會學。在聲光化電的娛樂節目裡，我對陳豪那堆牛糞式髮型（潮得難看）不無微言。但是每次看到陳豪（應該是葉朗）擊退對手，昂首而行，大踏步走向電梯、走向汽車間、走向會議室、走向記者招待會，那種懾人的氣勢與自信令我震撼。我深深的意識到上班一族，或只攜帶一台電腦、從一個城市漫遊到另一個城市的獨行俠（Lone Ranger），只要有真本事，一樣可以像大老闆那樣：高視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