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慕安:駛過印象──熱帶國家,一點冷
親愛的阿笑,此刻家裡很安靜,偶爾有後院雜草叢裡傳來細細碎碎的蟲鳴鳥叫,還有我打在鍵盤上嗒嗒嗒的聲音。習慣了早起,不管前一晚按時睡覺或熬夜,總會在早晨六點多的時候醒來,關掉冷氣,再繼續睡,七點半再度睜眼,躺在床上滑手機,八點才甘心起床。
明知道睡醒後,近距離對著手機熒幕強烈的藍光會傷眼,近視度和閃光度加深,或間接造成眼球乾澀,眨眼次數增加,精神不濟。興許當中帶了一點對自己的小叛逆,無法自制地明知故犯。如果能被定義和意象化,這個感覺大概就是毫無意義的滿足感,填補無聊,或者製造更多無聊,是我們這一代的象徵,我們專屬的特質之一,只需要簡單的動作,如持續觸按或滑熒幕。
我已經快要想不起來,自己以往在什麼時候,起床後的幾小時裡不對著科技,跟長輩說話、吃早餐,坐在廚房對著母親煮好的黑咖啡發呆,看著大舅拿著紅色、橙色的塑料袋,把還沒熟透的楊桃逐一裹住。
我若硬要回想童年,直覺上跳出來的畫面,都不是靜態的,背景音樂一直都很響,聲音在我的回憶裡是個百變怪,它會動,化成不同的樣子四處竄流。國營電視台週末早上播放的馬來語卡通節目,時至今日仍然堅持播放廣播劇的988電台,把《心經》卡帶含在嘴裡多年,一直不被允許吐出來的舊式播放機。就是這些,讓我的童年變得十分生動,裡頭裝著一個並不乖巧安靜的女孩。
夜間有雨。我睡得很熟,拉開門簾見一地落花落葉,地上有水跡,花盆裡的泥土一些被雨水打出盆外。水龍頭的水是冰冷的,一到晚上就變得溫熱,也不需要使用熱水器。這個國家最近的天氣那麼熱,雨量少,儲水還夠,每天就躲在水管裡,被週遭溫度慢慢煮至半熟,沖淋在身上不痛不快,不過癮。
關於溫度,前幾天多米尼從香港打來,聊到天氣,他說香港已沒有先前那麼冷,寒衣也能穿得比較薄。我說這裡天氣很不理想,駕車的時候,把空調調至三號了,仍要等上十幾二十分鐘才覺得涼。
我對自己這輛汽車很有信心,國產車就空調方面有那麼一點品質保證,也不知哪來的技術。但涼快過後,就很快覺得冷,喜歡套上護手套,除了遮擋陽光,還為了禦寒。多米尼看當時就在笑,你不是說你很耐熱,開三號空調不像你會做的事。我說我以前覺得自己的脾氣沒有很“小姐”,但近年來發現很“小姐”的是我的生活習慣和身體,既不受熱也不耐寒。感情方面也一樣,經不起苦,又不好甜。
生活就是這樣,偶爾來點不一樣。嚐過了大起大落,如今要考考自己耐不耐得住平淡。生活的雜質多,即使分成幾次,還是沒辦法揪乾淨,事實上能把這些完全拔除的人也並不多,因此有時想想,覺得像這樣不慍不火的,中性質樸,包容雜質過著日子的狀態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