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雅蒙
老麥若有所思地說:「方斐繼承丈夫所有財產,我們還在調查當中,她就到外國了,一直留在那裡沒有回來,兇手也逍遙法外。」
顏凡不愧是老麥的老友,他笑說:「聽你的語氣,你對那位方斐有所懷疑。你懷疑她找人殺死丈夫謀財害命?」
踏入臘月,顏凡請破案神探老麥與小雷在“稻香村”吃馳名年菜,顏凡倒酒時問:“老麥,你辦案這麼多年,有沒有在謀殺案裡遇過死者家屬明明知道兇手是誰,卻不發一言,不想警方逮捕兇手?”
埋頭大吃的老麥指指小雷,示意由他回答。小雷放下筷子說:“有的,通常是家人。例如孩子殺死了父親,母親就不會說出真相。她要保護孩子。”
顏凡再問:“如果兇手是外人,有沒有被殺者的親人假裝不知道外來兇手是誰?例如匪徒入屋搶劫,殺死了男主人,但是死者的妻子卻不肯透露兇手的身分。”
小雷搖頭:“我還沒有遇過這樣的事。”老麥剛好吃完了,他擺擺手,示意由他講。
老麥說:“有的,在我還是小麥的年代……”
廿年前一個寒冷的深夜,小麥隨著上司到高尚住宅區一座豪華樓房,一進入即刻看到屋內一片狼藉,任何人都會知道這裡遭人洗劫了。更恐怖的是書房內,一具男屍臥在鮮血淋漓裡,單看那一大攤血跡,不管受什麼傷都會死于失血過多。小麥猜想死者應該是屋主,一名近年生意甚賺錢的商人張鴻業。
身體發抖驚魂未定
客廳角落坐著一位卅歲出頭的女子,她身體一直發抖,顯然是驚魂未定。她臉上有血跡,看不出面貌,但從她的體態與姿勢看來,她應該是一名斯文高貴的女子,小麥估計她是死者張鴻業的妻子方斐。
上司向方斐問話,小麥在旁聆聽跟著學習。方斐聲音顫抖敘述:這一晚有兩名蒙面匪徒入屋搶劫,先把她捆綁,威脅張鴻業到他的書房開保險箱取出值錢財物。張鴻業相當機警,他一開保險箱就搶先取出藏在裡面的自衛手槍,他是成功射傷一名匪徒,但是另一名匪徒卻制服他,兩人倒在地上做困獸鬥時,互相爭奪手槍,但匪徒比張鴻業高大強壯,最后搶到手槍就向張鴻業開槍……
方斐猶有餘悸地說:“那名中槍的匪徒說:你為什麼開槍?我們只是要搶劫,現在是死罪了。開槍的回答:他搶掉我的蒙面巾,看到我的相貌了,不殺死他我們逃不了。呸,這布沾上這傢伙的血了,不能蒙臉了。然后他們拿了許多值錢的東西,逃走了。我后來折斷我的大拇指鬆綁,看到鴻業已經死了,我立即打電話報警。”
聽到這裡,顏凡問:“最后抓到兇手沒有?”老麥搖頭:“沒有。我們抓到幾名嫌疑犯,是不久前為張家裝修屋子的。但方斐說她不能肯定,我們沒有辦法定罪。”
顏凡再問:“然后?”老麥若有所思地說:“然后……沒有然后,如果有就是方斐繼承丈夫所有的財產,我們還在調查當中,她就到外國了,一直留在那裡沒有回來。我們也沒理由找她回來,兇手也逍遙法外。”
顏凡不愧是老麥的老友,他笑說:“我聽你的語氣,你對那位方斐有所懷疑。你懷疑她找人殺死丈夫謀財害命?”
老麥搖頭:“不,我暗中調查過,方斐是一名正派好女子,她沒膽也沒有門路找殺手。調查過他們的親人,都說他們夫妻感情很好,她沒有理由殺夫。”
牆壁掛有一片鏡子
老麥繼續說:“但我的確是懷疑她一點,她沒有說真話,她看到兇手的真面目,卻騙我們說沒看到。”
小雷插嘴:“你是從現場證據找到疑點?”老麥微笑:“是的,后來上司覺得沒有什麼事可問走開,我繼續盤問方斐。開槍的匪徒因蒙面的布沾上鮮血,他不要用了,所以他走出書房時,是沒有蒙臉的。我也問清了方斐的位置,她確是不能看到匪徒走出來的情況。”
老麥說:“但我一直覺得事情不對勁,第三天我再到血案現場,看到現場的牆壁有一個痕跡,原來應是掛有一片鏡子的,方斐雖然坐在反方向,但是她可以從鏡子裡看到匪徒的相貌,我記得前晚好像牆上有鏡子,但這時卻沒有了。方斐卻說鏡子早在幾天前就打破了,還沒有補上。”
老麥說:“這是一起嫌疑案,方斐明明看到兇手的面貌,只是她不肯合作。不過我也知道,她與兇手沒有任何瓜葛。為什麼她要庇護兇手,是一個謎。上司罵我多事,吃飽飯沒事找事做,這件案就不了了之。”
新年還沒有結束,顏凡的“你快樂嗎”就有顧客上門,是一位中年秀麗的女子,穿著高貴卻含蓄低調,但顏凡從她頸上掛著的一串珍珠項鏈,就知道她是非富即貴人家。她說她是從美國回來,之前打聽到顏凡幫助人解決疑難的盛名,這一次就順便趁新春回來,她微笑:“帶兒子回來看一看我的家鄉。”
她先報上姓名:“我叫方斐。”顏凡嚇一跳,有這樣巧的事,新年前他才從老麥口中知悉,廿年前一件疑案的女主角叫方斐。他盯著她問:“你不會是張鴻業的遺孀吧?”
方斐也嚇一跳:“你認識我?”顏凡說了因由。她微笑中帶點苦笑:“哦,當年的小麥成為本市著名的破案神探了,是應該的,他非常本事。老實說,我當年決定快快離開這裡,也是怕他找出破綻。”
顏凡微笑:“他猜你明明看到殺夫匪徒的面貌,為什麼要說謊庇護他?你認識殺夫的匪徒嗎?”
方斐歎息:“不,我不認識這名匪徒,除了那一晚與認人的時候,我沒有再見過他,我離開這裡,也是不想有一天會偶然遇見他。”
她低頭輕喟:“他是殺死張鴻業的兇手,但從我的角度看,他卻幫了我一個大忙,甚至可以說我的恩人。”
方斐抬頭望著顏凡說:“外人不知道,事發那一晚,張鴻業與我攤牌,他要離婚。他在上海愛上一位年輕美貌的女子,對方說懷孕了,所以他一定要與我離婚。我知道他對我不忠,但沒料到會遺棄我。他嘲笑我:如果你與我有孩子,也許還會留著你,只是你自己不爭氣,結婚十年屁都不放一個。張鴻業生性無情刻薄,他與我的離婚條件非常苛刻。他還得意地說:有一次我叫你簽的買屋文件是騙你的,那文件是你離婚時不能有所要求。如果你與我打離婚官司,你敗定了。”她苦笑:“就在這時,兩名匪徒闖進來了。”
顏凡恍然大悟,難怪方斐說兇手是她的“恩人”。他殺死了張鴻業,成全了方斐繼承亡夫所有的財產,變相地向無情無義的丈夫報了仇。
顏凡想到一件事:“你說你這次是帶兒子回來,你在美國再婚了嗎?”方斐搖頭:“沒有,我離開的時候已經懷孕快三個月了。”
顏凡說:“張鴻業嘲笑你與他結婚十年都生不出孩子,怎麼這樣巧?在他死前你懷孕了,那晚你有告訴他嗎?”方斐又搖頭:“那時我完全不知道我懷孕。”
相信人之初性本善
顏凡震驚:“老天,那晚你被其中一名匪徒侵犯了……”方斐冷靜地說:“就是開槍殺死張鴻業那位,他令我懷孕了。我本來想既然他令我報了仇,得到張鴻業不想給我的財產,有一得必有一失,我就當是報答他,不指證他。但是第二天我做防性病檢驗時發現懷孕了,即刻知道是他令我藍田種玉,我決定生下孩子,更不能令孩子的生父死在我手裡。”
方斐望著顏凡微笑:“我相信人之初性本善,我決定保留孩子完全正確。這廿年來,這個兒子給我最大的人生樂趣,他品格善良優秀,他在大學成績極為特出,他的心願是為人類服務拯救地球。”
她繼續說:“所以我懇求你的協助,幫我找到兒子的生父,讓他生活好一點,如果他結婚了有其他孩子,就幫助他們。我不是偉大的女性,我只是為兒子著想,也許有一天可能要用到他們。希望不會有這一天,但未雨綢繆總沒錯吧!”
顏凡望著她,覺得這是一個鋼鐵造的女人,雖然她外表溫柔如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