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思老家的故事.我們的新關仔角
報導:蔡愛卿
受訪人:謝清祥、歐宗敏、陳國強
老家 :新關仔角
三月伊始,檳城人熟悉的新關仔角海堤開始築起圍籬,呼應著檳州政府不久前宣布的葛尼水岸計劃。這裡的填海計劃已經開始,新關仔角的面貌將永遠改變。
候鳥依然每日在退潮後的泥灘上覓食,紅樹幼苗仍在生長,迎著海風的松樹在艷陽下搖曳著樹枝,商場依然是人氣最旺的地方。這是當前我們每日可在這裡看到的情景,但不同年代的檳城人,都有屬於他們自己的新關仔角記憶。這些記憶通常發生在年輕的歲月,當時一切都單純美好,因此可以回味一輩子。
在這個地標的面貌永遠改變之前,讓我們通過這三個人的講述,再一次重溫那些發生在海堤旁,有鹹鹹海風參與的場景。趁兩公里的海堤還沒完全築起圍籬,你還可以迎風坐在海堤上與海景告別!
別墅集中地.海水很乾淨
最早稱為新海岸路
◆謝清祥(73歲)
只有出生於四十年代或更早的人才知道,葛尼道(Gurney Drive)本來的名字叫新海岸路(New Coast Road)。其範圍從與邦咯路交界的路口為起點,來到廣東民路路口就結束了。
1943年出生的謝清祥,經歷過跟今日我們所見迥然不同的新關仔角。在他上小學的年代,新關仔角沒有高級公寓,而是富人別墅集中的地方。沙灘和海水都還很乾淨,常常有人會來游泳和挖貝類。他也曾經在沙灘上挖了很多貝類,拿回家讓家人加菜。
每年最靠近的端午節的那個周末,新關仔角會舉辦劃龍舟比賽,全檳許多會館、社團都會參與。後來龍舟賽改到年尾學校假期,配合同樂會一起舉辦。他認為已經失去劃龍舟的意義了。
許多老檳城都會記得,新關仔角曾有一家著名的餐廳叫上海飯店,地點就是現在的葛尼一號豪華公寓。謝清祥說,那家餐廳原本叫南京飯店,戰後才改名為上海飯店。
舊關仔角較多人
他說,上海飯店在那時算是一家格調相對高的餐廳了。有一些經濟條件不錯的檳城人,結婚會選擇在上海飯店舉行下午茶會(Tea party)招待親友。這家餐廳推出結婚茶會的配套,還備有房間讓新娘化妝。
謝清祥說,在交通不便年代,只有住在附近的人會來新關仔角玩。更多住在喬治市的人,會選擇去比較近的舊關仔角。尤其是年十五元宵節,舊關仔角是非常多人的。
五十年代中期,英國殖民地政府為了紀念被馬共殺害的英國駐馬來亞最高專員Henry Gurney,將New Coast Road改名Gurney Drive。但無論是New Coast Road或Gurney Drive,檳城華人在提到這個地方時,一律稱之為新關仔角。這個名字,在謝清祥出生之前的年代就已經使用多年。
到綠鶯夜總會聽歌跳舞
新關仔角曾有一間著名的綠鶯夜總會(Green Parrot)。60年代正當年輕的謝清祥,閒時也喜歡與朋友到夜總會消遣。許多著名的歌星都曾經在綠鶯夜總會駐唱。
綠鶯夜總會的地點,就在現在的合您廣場與露天小販中心一帶,本來也是一棟別墅,後來改成了夜總會。他說,當年去夜總會是很時尚的消遣活動,經濟條件比較好的人都喜歡去夜總會聽歌、跳舞。五六十年代的著名歌星巫美玲、楊漢龍、潘秀瓊等,都曾經在那裡唱歌。
他回憶,當年的社會風氣還很開明,在夜總會裡駐唱的除了華裔歌星,也有馬來歌星,大家也會唱對方語言的歌。當時華人唱馬來歌,馬來人唱中文歌是很普遍的。
後來改道建公寓
他在網上發現一張綠鶯夜總會的舊照,依稀可見當年的情景。只見那是一棟擁有馬來式建築風格的別墅,旁邊有一個舞台,台前則有多張桌子。謝清祥說,晚上歌星們就在樂隊伴奏下,在舞台上唱歌,顧客還可以上台去跳舞。一桌桌的酒客坐在台前欣賞歌唱表演,伴著海風享受夜晚的歡樂時光。
可惜到了60年代中期,葛尼道要擴建道路,綠鶯夜總會就被拆除了。後來擴建了道路與交通圈,基本確定了新關仔角的面貌。即使後來建起了許多公寓與改道,也相差不遠。
與檳城人關係超密切
一下班先來吹海風
◆歐宗敏(51歲)
老家在白雲山四方園(已重新發展)的歐宗敏,小時候去新關仔角都是騎著腳車去的。在他人生的每一個階段,新關仔角都是他與家人、朋友會去的地方,他經歷過那裡與檳城人關係最密切的年代,他認為,那是新關仔角最美好的年代。
九十年代初,歐宗敏剛出來社會工作。傍晚下班之後,有時候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回家,而是先來到新關仔角海邊,坐著看看海,吹吹風。
他並不孤單,因為有很多上班族與他一樣,下班後會先去那裡坐坐,有些人還穿著工作制服,有抽煙習慣的就抽根煙,望著大海,讓自己放空放空。晚餐時間之前才回家去。
他說,在七八十年代的新關仔角,真的是一個檳城人休閒的地方,那是檳城人與新關仔角關仔密切的年代。不只是每天都有上班族來放空,周末或假日,新關仔角海灘也是一家大小玩樂的地方,海岸沒有淤泥,人們可以下水去游泳。他們還在沙灘上挖貝類呢!
漸失休閒功能
他從小就常與家人去新關仔角的茶室吃晚餐,至今仍在營業的松花江、新西蘭這兩家茶室,是那裡最久的店了。他記得,新關仔角的茶室與其他地區不同,店內用的都是藤椅,而且店外沒有搭棚,都是露天的。頗有旅遊景區的休閒味道。年尾北風吹起時,晚上坐在店外用餐,還會感到絲絲涼意。
他說,他的母親與朋友們,曾經也常常步行到新關仔角來晨運,那時候晨運的人,可比現在要多很多。但是後來開始發生搶劫案,他的母親就不再大清早出來晨運了。
他發現,過去十多年來,新關仔角已漸漸失去休閒、約會的功能,其原因包括商場林立、失去沙灘以及人們生活方式的改變。以前人們的休閒活動是走到戶外,現在人們卻喜歡躲進室內(商場)。
他說,如果葛尼水岸計劃能夠好好規劃休閒功能,將以後的“新關仔角”打造成現代化的時尚休閒區,像新加坡克拉碼頭,就有可能重新吸引人們走到戶外休閒。
小販在海堤旁做生意
新關仔角小販從前是在海堤旁做生意的,後來才集體遷入目前的露天小販中心。家住附近的歐宗敏雖然也喜歡在海堤旁吃東西,卻也認為小販不該在那裡擺賣,因為那裡環境真的很髒。
他說,新關仔角海堤下的石堆,曾是個老鼠與蟑螂橫行的地方。因為那些小販每晚收攤後,都會將剩下的湯汁直接倒進石堆。隔天太陽出來,溫度升高後,倒湯汁的地方就發出濃烈臭味。有時候他去晨運,都被這些臭味薰得受不了。
後來投訴多了,市政局就犧牲掉海堤對面的小公園,改造成露天小販中心,所有小販都遷入集中擺賣,大大改善了新關仔角的衛生。而檳城人坐在海堤旁用餐的畫面也永遠走進歷史。
新關仔角還曾經出現很熱鬧的夜市,每當學校假期的時候,合您廣場前一直到Jalan Pemenang那一段路晚上都會關閉,讓夜市小販擺賣。
偶爾有溺水案
曾是華青飆車地
◆陳國強(47歲)
陳國強小時候,媽媽是禁止他跟著小夥伴到新關仔角的。因為有一次他哥哥與幾個朋友去新關仔角游泳時,其中一個小男孩溺斃了。從此,他們家的孩子就禁止踏入新關仔角。
是的,今日我們看到的很多淤泥的新關仔角海岸,曾經是一片潔白沙灘,海水也比現在乾淨得多,很多人是喜歡去那裡游泳的。不過,溺水的事件也偶爾發生,令一些家有小孩的家長擔心自己的孩子會偷偷跑去那裡玩水。
當他終於可以跟朋友去新關仔角,已經是少年時期,去新關仔角通常都是為了去吃東西和買卡帶,以及看刺激的“周末午夜特備節目”,也就是街頭飆車。
那時候小販們是在靠近交通圈的海堤旁擺賣,那裡也是人潮聚集的地帶。每逢周六晚上,路邊停滿了摩哆車,擠滿了人群,有些人是來飆車的,更多人是來看飆車。
與今日飆車黨都是巫裔不同,當年在新關仔角街頭飆車的,可全部是華裔青年。精彩刺激的飆車吸引了許多觀眾,但如果有警察來取締,大家就會做鳥獸散。陳國強說,在場觀看的人也可能被帶回警局的,因此他們停放摩哆的方式是車頭一致對外,方便有警察取締時迅速逃走。
午夜路上車更少
他說,新關仔角的路又長又直,當年的車也不多,到了午夜路上的車更少,就成了飆車族的天堂。除了飆摩哆也有人飆車,但還是飆摩哆最刺激。
他記得那些飆車族最喜歡表演的一個招式,就是在環繞交通圈的路面放50仙硬幣,飆車族快速環繞交通圈時,會一邊低身下去撿起硬幣,成功撿到者就是勝利。
到這拍拖戀情易曝光
陳國強曾經寫過一首歌詞,開頭是這樣的:“那一夜在葛尼道上與你談了一夜的心情,凌晨的島上沒有風也沒有雨,只有我和你坐在長堤上再讓往事重提”。這段歌詞的畫面可說是檳城人的集體記憶。許多檳城人的青春歲月,都曾經與朋友在新關仔角海邊聊天到深夜,甚至聊到天亮。
那裡也是年輕人談戀愛拍拖的聖地。跟心愛的人一起去新關仔角吹海風,在搖曳的松樹影子下卿卿我我,就是最浪漫的事了。許多戀情也在新關仔角曝光,因為那裡是最容易碰到朋友拍拖的地方。
他說,八九十年代的治安還不錯,在海邊聊天到深夜也不擔心。不過當年一些人也相信新關仔角很“骯髒”,認為最好別逗留到太夜,因為發生過幾宗溺水事件 ,漁夫還曾經在捕魚時撈到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