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任平：光緒皇帝“在北京大學的演講”

在網絡上讀到光緒皇帝100年前在京師大學堂（即北京大學）開學日，前去主持開幕典禮並發表演講，甚為欣喜。光緒帝的演講，在網絡熱傳，它的內容確乎擲地有聲。

皇帝的演詞從國家振興之道論及四書五經、八股文之無助于去除貪腐，而空談仁義道德，無視國家積弊，是一種“偽善”。故步自封，因循守舊，一味視外國的技術為奇技淫巧，是國人“心中之賊”。

這篇講稿在網絡廣為流傳，讀者很難不動容。光緒批王陽明，批科舉制度，力言國家正面對3000年未有的變局，句句都敲到節骨眼去。問題是京師大學堂在1898年12月17日開學，同年9月21日，慈禧已發動戊戌政變，鬥垮了維新派，軟禁了光緒。行動不自由的皇帝，怎樣去北京大學鼓吹他的政治理想呢？

1898年6月11日光緒下紹〈明定國是〉，展開其變法運動，其變法的重要一環即是教育改革，7月3日光緒下令成立京師大學堂。百日維新失敗，慈禧太后第一個要修理的就是京師大學堂。京師大學堂開學那天，學生只有167人。

光緒沒能帶著軍機大臣、各部尚書出席觀禮，也沒有傳言中的有《紐約時報》記者在場。在場的是管學大臣（教育部長）孫家鼐帶著國內學者、傳教士與學生對孔聖先師頂禮膜拜，場面十分肅穆冷清。

從社會文化心理來看，網絡企圖構築一個英明有為的光緒，是為了提供學界甚至政界某種正能量。至于光緒帝《紐約時報》的記者朋友，京師大學堂開學那天北京的萬民轟動，冠蓋雲集，全屬虛擬。而且虛擬得頭頭是道，相當高明。

從網絡小說移花接木

皇帝的演講其實是從網絡小說《一個人的甲午》，移花接木過來的。如果演講的撰寫人，事先參照《光緒事典》，即不難發覺當時被困瀛台的皇帝，沒有可能到前北京大學蹓躂，並痛快抒發他內心對國家前途的憂慮，與當代傳統文化的種種弊端。

至于講稿裡光緒帝提及17年前李鴻章寫給恭親王的信札，內容提到：“中國士大夫沉浸于章句小楷之積習……”更是離譜。李鴻章那番話是在1864年發給總理各國事務衙門，1864加17年是1881年，那時京師大學堂還未創立。

頻頻在電視亮相的文化名人、北師大于丹教授在個人微博引錄過了百年前的“光緒講話”，用意可能是好的。至少它比一般《怎樣賺第一桶金》、《學習李嘉誠的致富之道》、《你也可以成為馬雲》那類無聊的心靈雞湯有意義得多。杜撰之作不足取，網上熱傳卻在某個程度上反映了民族靈魂的焦躁，暴露出中華民族100年后仍未痊癒的暗傷：貪瀆腐敗，袖手談心性，學習態度與能力欠佳，對國家政治不聞不問的種種心理缺陷。

（2016/04/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