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約:張吉安
1941年12月,日軍發動南侵,炮火搗毀了馬新兩地的寧靜,當下,馬來亞廣播無疑是大眾接收警報的其一管道,可收音機還是個奢侈品,不是每個人能買得起,英政府在各個大街人潮密集處裝了擴音器,好讓大家隨時可聽到廣播節目。
那時,主持人往往在津津樂道時,節目突然插播即時新聞,宣報日軍侵佔的消息,或哪裡又淪陷了,沒片刻,街上行人即緩住腳步聽廣播。英日交戰最危急時,眼見同事們都逃之夭夭,連馬來亞翡翠廣播主任施祖賢都被調職到印度,李大傻毫不畏懼軍機隨時轟炸,每一天依然準時到播音室講古。石叻坡(即新加坡)于1942年2月25日守不住城門,這個小島被易名為“昭南島”,李大傻講古生涯也隨即停頓了3年8個月。
日語電影 隨片講述
日治時期,軍政權在島上向平民進行了“洗腦”教育,在各個社區播放“反英美”的日本官方電影,后來發現許多新加坡人聽不懂日語,便成立一個軍宣班電影講解組,謝絕華語講解,均以粵語旁述為主。李大傻為避免當軍補苦役,勉為其難加入影棚服務,當起了電影講解員。
電影放映前,先由個別軍宣班向講解員以日語、英語、粵語講述故事內容、人物角色、主題思想……直到正式放映,講解員必須坐在放映機器旁,拿著擴音筒即席配音。
《奴隸船》是李大傻講解的第一部片子,故事環繞在美國人慘無人道販賣非洲人到南部當奴隸,日軍借用這部片子,挑起觀眾憎恨西方勢力。隨著這部片子熱播,李大傻成了電影御用粵語講解員,隨片從新加坡巡迴到新山、馬六甲、吉隆坡、怡保、檳城,期間被軍方賜予一個“宣”字掛牌,名正言順成了“軍宣班”一員,免受勞役之災,還有定期的米糧派發。講古佬化身成講解人,一直到日權投降。
廣播生涯 從輝煌到隕落
二戰烽火平息,英殖民重返馬新,馬來亞電台開始恢復廣播,中文部趕緊召李大傻歸巢,繼續在直播室《談天說地》,嘻笑的粵腔撥開了烏雲,娛樂媒介恢復戰前的欣榮。不久后,在1949年,香港麗的呼聲進軍東南亞市場搶灘,憑著李大傻獨有的播音風格,一人橫跨國營與私營媒介,一周內,在新加坡電台主持6天節目,馬來亞電台有4集預錄廣播,在麗的呼聲則多達10個,甚至在1955年,他的講古錄音遠播到澳洲華人電台,成了60、70年代炙手的廣播紅牌。
1973年3月某日,李大傻一如往日乘搭火車到吉隆坡安卡莎廣播大廈錄製節目,在直播間前被中文部主任攔住,被告知上層下達不允許非馬來西亞公民在國家電台亮聲,即刻中止了長跑20年的《無所不談》節目。
1979年,新加坡時任總理李光耀下令推行“多講華語,少說方言”運動,一舉掀起千層浪,從國營電台到電視台,局部禁止所有方言廣播,連帶李大傻的節目連根拔起,唯獨麗的呼聲是跨國機構,又是有線電台,暫時保住最后一根防線。
一語政策的日子,最后延燒到私營機構,麗的呼聲方言節目被指妨礙國家政策, 李大傻在暗箱說完最后一期的《七俠五義》,按捺神傷,調侃一番:“李大傻,也有黃飛鴻收檔的一日!” 在1982年12月31日午夜12時,再度響起一曲〈旱天雷〉,這首講古佬40載不變的序曲,也是一生的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