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云亦云 雲鎂鑫:白天不懂夜的黑
光亮有多重要,一直到長大了才意識到。剛開始爬山的時候,驚訝樹林裡消逝的特別快的光。才不過下午四五點,山裡面的光線就開始越來越弱,到了6點多就得把頭燈給開上了。山林裡的夜晚特別純粹,伸手不見五指是真的發生的事。遠離了光害,遠離高速公路,四周既是一片寂靜卻也嘈雜無比,蟲鳴聲處處響起,連葉子被風吹動的沙沙聲也似乎被提高了聲量,一切都那么明顯。而我這個看起來豹子膽的女漢子,偏偏就是怕黑。
這是跑超馬的一大難題。遠距離的路線,往往要耗上十幾、二十個小時在山林裡面兜兜轉轉,怎么也不可能逃過黑夜的魔掌。第一次在檳城參加的一百公里超馬很幸運和同伴一起挨過了可怕的黑夜。但是來到香港大嶼山越野超馬,我就沒那么幸運了。
比賽雖然是晚上11點半開始,但第一個晚上是不可怕的。因為身邊滿是參賽的跑者,加上大家的距離很近,少有落單的情況。而到了白天,大家的速度差異開始起了作用,常常跑上好一段時間也沒有遇上什么其他的跑者,只好一個人孤獨地跑著。一直到傍晚5點半的時候我到了第7個休息站,完成距離63公里,那時天還是亮的。
可是當我短暫休息再出發的時候,天色卻漸漸暗了下來。即使那時侯的我已經不為左膝蓋的傷痛而煩惱了,輕易地就忽略了痛楚的存在,腳步堅定地往前走。卻有另一個挑戰在等著我,那就是黑夜的來臨。尤其是從光亮的白天,慢慢轉變成烏漆抹黑的夜,這樣的落差的確讓我特別心慌。萬幸地趕在夜完全取走光之前,我追上了前頭的香港跑者。內心打著如意算盤,誓要做個小跟班一路尾隨他,至少有個伴。
于是我毫不怕羞地以非常破的廣東話天花亂墜地和香港朋友聊了起來。大概是環境把我的潛在能力都逼了出來,廣東話水準竟然比平時的流暢了有百分之六十那么多。聊著聊著,竟然忘了夜的黑。但好景不常在,選擇的時刻總是艱難。我發現自己的速度慢慢提升,眼看幾乎可以超越我的同伴。矛盾的是,若想趁勢加快腳步把時間追回來,就要承擔一個人在漆黑山林裡的風險。而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依靠,難道真的就應該放開嗎?這是道難以回答的問題,路程也還要繼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