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肯:啃日子──憂愁的盔甲 | 中國報 China Press

方肯:啃日子──憂愁的盔甲

萬隆市的Jalan Jendral Sudirman有個美食中心,我稱之為“豬肉一條街”。這條街上各家小店無豬不歡,豬扒、燒豬等各種豬肉料理,百花齊放。包著頭巾的少女坐在收銀台,小店賣的是豬肉小吃,這樣的組合很新奇。還有幾個小伙子在其他攤子忙著烤豬肉,這是生活日常,並不是新聞。



晚餐畢,雨夜回酒店,遇見一個來自台中的男子。他坐在門口,苦等許久不來的德士。萬隆的德士不如耶加達頻繁,有時一輛德士影子也見不著。

他和我們攀談,才知道他獨個兒來萬隆走走,不諳外語,抵境后才安排住宿。我說我們都是上網預訂住宿和交通,他說他不會,因為他只看懂中文。

約莫二十分鐘,我們預約的優步終于來到,仍不見德士。我們邀請台中男子共車,到酒店后才打算。我們向他介紹優步,但他聽沒兩句,直說自己不會英語(雖然優步可設置中文系統)。



“你知道最近耶加達德士鬧罷工嗎?”我問台中男子。

“知道啊,阻擋了通往機場的路,這些德士司機很霸道!”台中男子答。

“那你知道為什麼德士司機罷工嗎?”我又問。這下,他總會知道什麼是優步了吧?

“不知道啊!總之這些德士司機很愛製造麻煩!”台中男子答得理直氣壯。

我說:“優步搶了他們的生意啊!”

台中男子聽到這裡,好像又和我失去訊號,不明白我在說什麼。對于新事物,他不願接受,也不認為自己能跟上,一味地說“不”。他嗓門大,口氣直率,喜不喜歡都乾脆,即使求人也不低聲下氣。我想,他的盔甲大概是經歷苦日子而練成的。

人和動物相差無幾。流浪在外的動物,以爭食過活,吃了虧便學習防禦,求存的人類亦是如此。

我想起在馬來西亞,曾撿走我手機的印尼婦女。她一副老江湖樣子,對于生存的技能很老練。然而我尋獲手機后,發現她一個月來也只用手機聽聽歌,存兩張女兒和孫子(我猜測)的照片,電話簿裡也只有兩個女兒的電話號碼(我猜測)。她不過是在異地討生活的媽媽,並不是什麼三頭六臂。我們不知道她在馬來西亞的這些年,遭遇了什麼,又熬過了什麼,但肯定練就了她今日的盔甲。

回想我走在印尼鄉區的路上,見過的那些人,他們快樂自在,誰想離開自己的家園,到異鄉受人呼喝使喚,甚至還賠了命呢?外籍勞工超時工作,居住環境不佳,僱主待遇刻薄,鄉愁日積月累,好像永遠還不清的債。

他們便把笑容都留在家鄉了。

西爪哇九日(完)

新山人,自由文字工作者,現居吉隆坡。生命太短,樂子太多,立志玩到最后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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