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肯:啃日子──贪吃街 午餐一刻
在麻坡贪吃街寻找午餐地点。一个看似来自外地的妇女站在凉茶摊前。
“这是什么?”妇女指著黑色的王老吉问。
老板说:“这是王老吉。”
妇女又指著黄色的菊花茶问:“那是什么?”
老板又答:“那是菊花茶。”
妇女再指另一桶菊花茶与王老吉对比:“它们是一样的吗?”
老板深吸一口气,耐心地回答:“不一样的。这个是菊花茶,那个是王老吉。”
我苦笑着点了王老吉,一边喝一边和老板攀谈。妇女似乎见我点了王老吉,也跟着点了。
“现在麻坡有几个小贩中心,这条街就冷清了。他们说月底要来改善这条街的卫生、提升设备、铺路什么的,也不知道会怎样。”
“很苦啊!”妇女脸皮皱成一团,连连鬼叫,“很苦啊!”
走到鱼肉汤的摊子,知食份子林金城大哥的脸挂在上方,午餐于此该不会有错。
“小妹妹,妳要吃什么?”摊主笑脸盈盈向我走来。她这么热情招呼,我也不好意思拒绝,便坐了下来。
屋簷下的桌子只有一台,年迈老翁独坐而食,一碗白饭一碗鱼肉汤。他将鱼骨零落地吐在桌上,让我感觉熟悉。父亲吃鱼也是这样,一根一根鱼骨吐在桌上,一言不发,静默中享受一餐。
老翁手上有许多暗斑,花白头发稀疏。若父亲在世,也有老翁这把年纪吧。我吃得很慢,欲和老翁谈两句,但话语哽在喉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想想我和父亲这辈子便是如此,那哽在喉头的话,转眼就过了一生,永远都没说。
父亲的晚年,我们相处的时间多是午餐时分。餐中无语,餐后短聊,就是一聚。一周一会,不多不少,彼此保持礼貌的距离。而父亲离开后,我再没有遇见如父亲般的人,隐隐束缚着我吃相举止端庄,严守食而不言,言而不食的规矩。
老翁面前的鱼骨已积成小丘,鱼肉无存,白饭剩半碗,两片油麦在汤里如浮萍。我鼓起勇气直望老翁的眼,岂知他先用闽语对我说:“热啊!”
这话不冷不热,温度刚好。
老翁缓缓地付了钱,摊主小心翼翼送老翁离开。
我向摊主打听老翁,摊主说:“几十年的老顾客,八十多岁了吧!”
如我所料,老翁和父亲的年纪相近,只是我无缘见到父亲更老的样子。
回程途中,一个马来大叔站在一家书店前,手提一大包塑料袋,里头装着几尾大鱼。
他对我提了提袋子,认真地问我:“Moi,mau ikan tak?(妹,要买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