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話影視 梁小楷：魂兮歸來，鬼鄉祭

《鬼鄉》是一部傷痛的韓國電影，是日據時代慰安婦的故事，看這類電影，令人有一種沉重的心理負擔，這傷痕累累的舊傷痕，一觸及盡是血淚斑斑，加上韓國傳統巫術的招魂曲，聞之心底起一陣雞皮疙瘩，悲愴如泣！

清純無垢的少女，卻在異鄉飽受摧殘，在污穢中死去，然而一把火燒掉，沒有名字沒有墓碑；花樣年華，沒有一件花樣的衣服，一身污濁，甚至赤身露體，在戰火蹂躪中化成一陣濃嗆的青煙……

韓國導演趙廷來會拍這齣電影，是因為曾在慰安婦援助機構“分享之家”擔任義工時，看到受害者姜日出奶奶畫的《被蹂躪的少女們》，童拙的筆觸，卻畫出驚心的畫面──日軍焚燒慰安婦。所以，電影裡有一幕正是少女們集體被亂鎗掃射后，放火燒的情節……當然，為了坦護演員的感受，本片是經過一些修改，避免裸露，但保留原貌。日方美其名說是“慰安婦”，其實比娼妓還不如，沒有胭脂水粉，沒有華麗衣裳，個個遍體鱗傷，衣衫襤褸如乞丐，有的是，用青春的肉身餵養飢餓的豺狼虎豹。

查閱歷史檔案照片，實況就是如此，站在日軍鎗桿下的慰安婦，個個眼神空洞，衣著殘舊；還有日軍戰敗時，一推車堆滿慰安婦的屍體，有者連衣服都沒有，就這么裸著被日軍運去焚燒，以毀滅最不人道的罪證……

我就是那瘋女人！

再說電影，借由3個女角，由過去到現今貫穿整個歷史背景，已故的少女貞敏，僥倖活到現在以縫製韓服為生的老婦，兩個曾經如姐妹般友好的慰安婦，透過通靈的少女，回魂再見，老婦哭著對貞敏說，其實我在那個時候，早也死去了！

如今活下來，只是一個空殼。

這一段往事，現代的人怎會明瞭，受害的人又不堪回首，加害的人卻試圖掩蓋罪證，擅改史書。導演在電影中借由老婦點出這一處境，老婦準備到警局登記“慰安婦”申訴案，來到局裡，卻差澀得難以啟齒，但聽到兩位年輕文員在對話，“我們這裡應該沒有人會登記，誰還會想提起那事，除非是瘋了！”

這反而激怒老婦，她說：“我就是那瘋女人！”

本應蓋棺定論的歷史，卻沒有定論，那死去的亡魂如何安息？

還原歷史拼圖

本片不是什么大師級作品，拍攝時還差點因為資金不足而流產，轉向大眾募集資金，而演員工作人員也表示可以不領薪，終在千般波折中完成，稍有瑕疵，但你用心去看，卻發現彌足珍貴，至少還原那被遺忘或被扭曲的歷史中的一塊拼圖。

片子也沒有完全黑白兩極化，守著最后的人性，在獸性橫流的集中營裡，日本老鳱為生病的慰安婦蓋被，同樣稚氣的少年日軍想娶慰安婦為妻……可憐這極少數有良知的人也不過是亂世中的一個棋子。

生不逢時，飄零異域，那年，她們不過只有14、15或16歲，就被日軍強行送到中國吉林牡丹江去，說是到鞋廠工作，最后全成了慰安婦。牡丹江詩一般的名字，卻成了她們青春早夭的花塚。

如今，巫女招魂，在天地悠悠間遙唱“鬼鄉祭”，魂兮歸來，願少女們的魂魄化成蝴蝶，展開潔白無瑕的粉翼翩然歸鄉，不再有恨，不再污濁，終得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