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任平：戀愛風險的評估

我們經常看到行同陌路的夫婦，人前人后，肩並肩手拖手，擺出兩人十分親暱的樣子。根據哈佛大學的一份社會行為調查顯示：三對夫妻當中，其中一對的恩愛是做給別人看的，一對是感情還算融洽（長期磨合，互相遷就的結果），另一對是日常相處冷淡，在外頭裝親熱，為了大家顏面好看，有道是：家醜不可外揚。

有讀者認為我從經濟學的角度論戀愛，未免大煞風景。其實任何社會行為，都與經濟扯不開關係。戀愛的雙方與買賣的雙方，資訊不對稱的態勢十分明顯。戀愛是擇偶的過程，由于當事人被感情蒙蔽，很難進行自我的或長輩提供的“風險管理”（risk management）。兩種氣功在操作：戀愛靠的是運氣，戀愛靠的是勇氣。

20世紀英語世界兩大詩宗之一的艾略特T.S.Eliot（另一人為葉慈W.B.Yeats）嘗謂戀愛與自殺，永遠是不解之謎。川端康成真的因為日本少女纖柔之美而自己形貌枯槁不堪而自盡？張國榮真的因為見棄于男友，一時想不開而跳樓？艾略特的看法是，愛情與自殺一樣“可以不斷分析、詮釋，但卻永遠找不到圓滿的答案”（Love, like suicide, can be endlessly analyzed and interpreted, but never fully understood.）

都是賀爾蒙激素作怪

如果我們從心理學的角度來看，愛情是異性的相互吸引，從心理、生理學的角度進一步審度，一切都是賀爾蒙激素在作怪。這點余光中、林沛理先生先后提過。只要打針（或干脆動個小手術割除）調整或停止雄性/雌性激素的分泌，出現在男女的美女帥哥，不過是身體的某些特征與自己不同的人類（同類）。一針或一刀了斷之后，什么海枯石爛的山盟海誓，突然間變得荒謬得不可思議。

上週六的專欄文章發表后，網友Adam Aw留話：“老師，那么繼續單身也不算是個壞選擇吧？”是的。與其奉子命成婚，父母施壓而下嫁，或草率“拉埋天窗”，單身這個身分，起碼讓你還有騰挪的空間。我們誕生的年月日時（八字好壞）不由我們選擇，成家是另一次誕生，而這個選擇權在你手裡。不可濫用它，不要逞私慾做害人害己的事。不能誤用它，你的下半生往往取決于你嫁給怎樣的一個男人，娶回來的是怎樣的一個太太。

選伴侶豈可一時衝動

戀愛中的男女來到求婚（或答應對方的要求），往往在公園草叢裡，鐘點酒店的床上，紅高粱邊上（我想起莫言），當然還有月下花前的求愛，燭光晚餐啜著紅酒，遞上101朵玫瑰花的求偶場面，但這些都是儀式，從最原始粗暴到最豪華浪漫的儀式（rituals）。

你和股東合夥做生意，重要嗎？但合夥無需浪漫或不浪漫的儀式，只要在法律上生效即可。生意成敗影響生計當然重要。股東與自己不咬弦，可以拆伙，男女夥伴要仳離，可不像與商業夥伴拆股那么容易。你與別人合夥做生意，尚且步步為營，提防失誤，在選擇伴侶（一輩子的事）這么重大的抉擇，怎可僅憑一時衝動，一刻激情貿然行事？

這只是戀愛風險的初步評估，下回要更深入探討感情與婚姻，“問世間，情為何物？”金庸筆下的赤練仙子李莫愁出場時唱，臨死還唱著這絕命詞，可見感情這個小問題真的是“生命不可承受的輕”（the unbearable lightness of Be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