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澜:草草不工──帮奶母涂药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家中养了一只长毛大狗,站起来有人那么高,名叫Lucky,连狗粮的事也要她做了,最初Lucky很听话,会与我们握手,扔了东西也叼回来。但是,忽然有一天发了狂,把奶母咬伤,进了医院,奶母身体非常健康,这么多年来,是第一次到医院去。
日本人侵占新加坡,奶母跟着父母逃难,躲在马来小村,但也得有补给,奶母大胆地出去购物,归途遇日本宪兵检查,摸了摸她的裤裆,也因样貌平庸,没下手。奶母时常把这可怕的经历告诉我们。小孩子,不懂,听了之后只觉滑稽,笑了出来。
奶母从此也没有被男人碰过,除了当年十岁的我。每天的家务做得腰酸,睡觉前叫我替她在背上涂药,记得她的姿态是美好的,尤其在她梳头时。
一头长发,扎了一个整齐的髻。和别的女人不同,每天要洗,用的是一块块的茶饼,那是搾完茶籽油后的剩余物,最原始的洗发精,茶饼掰下一块,浸著水,就能用了。
爱干净的习惯令到她的工作加重,每天都把我们一家大小的衣服洗得洁白,内衣也要熨平,由此双手手指缝中脱皮,甚至痕痒,晚上也由我替她搽药水才能入睡。
搬到后港的大屋中后,工作更为繁忙,巨宅窗户最多,每天打开关闭都有几十扇,奶母从不抱怨,默默动手,家父又喜种花种草,浇水的事也交了给她。
——奶娘(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