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志豪：其實爸不陌生

以前的人沒錢讀書，年老了就去讀夜校，展現活到老學到老的精神。在一次考試中，夜校裡的阿公阿嬤集體作弊，學校為了處理這件事，卻辦了一場大型法會。為什么呢？因為學校要請他們的父母來。

昨天，父親節，和我一樣父親早就離世的好友在面書上分享這則黑色幽默調侃說我們能不能也以這個方式請爸爸來慶祝父親節，沒機會慶祝父親節，也只好用這方法苦中作樂。仔細想想，原來爸爸離開人世，已是10年前的事。

小時候，由于媽媽和婆婆鬧不和，一氣之下帶著剛剛上幼稚園的我離開爸爸回到了她在玻璃市的娘家居住。自從那一天開始，除了一些大節日媽媽帶我回檳城和爸爸暫住幾天，其余時間只有我和媽媽相依為命。我幾乎沒什么機會和爸爸坐在一起聊天，我並不真正瞭解爸爸心裡想什么，實際上是個怎樣的人。

于是，對我而言，在某種程度上，爸爸是我生命裡的陌生人。

在我上中學的時候，爸爸不幸得了一種很奇怪的疾病——肌肉萎縮症。這個病症導致爸爸肌肉乏力，無法像常人一般行動，媽媽決定把他接過來跟我們一起住。

雖然爸爸終于在我14歲的時候走入我生命裡，但畢竟過去的疏離早已讓父子間有了一層莫名隔閡，彼此成了彼此生命中最陌生的親人，我不習慣向爸爸撒嬌，他也不習慣像一般爸爸那樣噓寒問暖。

那時候的我，每天放學都要扛起照顧爸爸的責任，協助行動不便的爸爸進食，甚至在爸爸上完廁所后清洗善后。由于正值叛逆期，我總是埋怨「當我小時候想要爸爸把我扛在肩膀上趴趴走的時候，你在哪裡？」「為何我的同學有爸爸在外賺錢，保護孩子，甚至帶孩子出外運動遊玩，而我沒有？」「為何我的命運如此不幸？」

這股日積月累的怨氣也導致我偶爾和行動不便的爸爸鬧脾氣，耍任性。不過，善良的爸爸也只是選擇默默承受一切，那時候的我並不理解，那是他展示父愛的唯一途徑。

雖然住在一起並沒有讓兩父子進一步熟悉起來，雖然叛逆的心裡對爸爸有很多怨言，我還是告訴自己，一定要咬緊牙根，發奮圖強，通過教育改變家裡的命運，有朝一日好好孝順自己的爸爸。

豈知，爸爸竟在我16歲那年不幸離開我們。那一刻，我很懊悔自己在他生前的任性與叛逆；那一刻，我方才知道未來的日子不管自己再怎么成功，都無法孝順他了；那一刻，我才深切地體會到死別的錐心之痛…

寫著寫著，腦海裡浮現爸爸酷愛看戲的畫面，他超愛看港劇、他會因為戲裡的奸角得逞而破口大罵，會因為生離死別而默默流淚、他愛喝美祿冰、他怕冷、他很慈祥、他曾經牽著我的小手去買一個超貴的Power Rangers玩具、世界上也只有他一人會叫我的乳名「依呀」…

寫著寫著，我赫然發現其實我爸一點也不陌生…爸，「依呀」想你了，父親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