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創．身為職業爵士音樂家（3之3） 當老爵士遇上新爵士

特約：鄭澤相

身為職業爵士音樂家

如果不懂得經營事業、自我推介，不懂得跟別人打交道，加上沒有機會、運氣，音樂這條路，還是不容易走。心態的調整，堅持著信念，懂得什麼時候前進，什麼時候後退，如何尋找自己的聲音等，都要好好規劃……

忠於自己的感受，寫自己的作品。有時會遇到不喜歡我的作品的人說：這根本就不是爵士樂！我也覺得沒辦法。不禁想到Duke Ellington、Charlie Parker、Miles Davis、Herbie Hancock等巨匠在不同時間點上，都分別被說他們出賣了爵士樂。他們也在不同的場合解釋，如果爵士樂如此狹隘，那我的音樂就不是爵士樂好了！

有一回，年少氣盛的小號手Wynton Marsalis質問前輩Herbie Hancock，為何在神聖的爵士樂上，加上流行樂的因素？為何加入電子樂器，為何不根據藍調來玩爵士樂？Miles Davis對Wynton Marsalis說：“誰問你的意見了？”

爵士樂從開始到今天，都是大同世界音樂精神，世界各個角落都有自己風格的爵士樂。我們在做的，是從源頭汲取清泉，再回到自己的領域，以自己的文化靈感，來創造新的爵士樂——馬來西亞的爵士樂。

我們做的是否會名留青史？那不是我們去想的事（去想這事，做音樂是很噁心啊！況且如何還有餘裕認真做音樂呢？）就算開創了現代爵士的Charlie Parker，也無法猜想到自己的偉大。偉大不是自己說的，所以只有繼續做下去，不去想這些事情比較好。

世代之間不分優劣

上世代的音樂家從毒品、濫交、酗酒中尋找靈感，那是他們所在環境和文化的影響。他們動盪的生活（永遠處在從一個地方，前往另一個地方演出的狀態），遭遇的不公（黑人被歧視和騷擾）等，陷他們於苦惱。我們要清楚知道的是，要依賴外在的東西來啟動靈感，往往是困難的；就好像要以Shopping來讓自己開心，只會越來越不開心。

音樂是從心出發，只有充實自己的內心，有定心的智慧，靈感才會泉湧而出。遇到好多喜歡爵士樂的人，都只喜歡老爵士，認為只有老爵士是王道，新東西沒味道（我最喜歡的村上春樹也抱持這種看法）。我倒是覺得，這只是個人口味問題。不過，當有人說出新的爵士樂手一代不如一代，我就不同意了。

世代之間沒有優劣，絕對不會有某個世代比另外一個世代優秀或低劣的情況。並不會有以前的音樂好聽，今天的是垃圾，那只是個人口味問題，和時代演變而出現的表現方式。今天的爵士音樂，探討的是不同的課題：我不是活在1960年代的美國，經歷民權運動、越南戰爭，所以我無法以憤怒的方式，去演奏自由爵士。

好好規劃音樂人生

不過，我處在的時代是烈火莫熄、黃潮，我寫的作品是A Walk To Remember，去記錄發生了的事。那我們是否就此輸人一截？我的想法是，就算當時在Woodstock狂歡的人們，也不知道自己在寫著歷史。我對年輕音樂家說，請別被轉移視線，專心做你應該做的，其他的就等時代形成，或不形成就是了。

年輕的爵士音樂人在做著功課的同時，也應該多看別人的演出，不管是職業、業餘、國外大牌、本土樂隊，都應該多多感受和學習。另外，Jam Session更是所有有志於爵士樂的學生們務必參與的。

從爵士樂的誕生開始，樂手都會不定期在一起玩音樂，並沒有事先準備就玩起來的Jam，是考驗樂手掌控音樂的能力更甚的是，樂手如何應變，如何與其他樂手一起，在沒有事先準備的情況下，把音樂演奏好。

對年輕沒有經驗的樂手來說，這是最好的舞台，讓你可以發揮你所學。如果你的演奏很好，甚至會引起職業樂手的注意，聘請你加入樂隊。如果你的演奏不夠好，你在台上那短短數分鐘，就好像度秒如年，而許多錯誤在你的腦海裡被無限放大。恭喜你，這些錯誤就是你可以回去再好好練，然後練習如何進步的動力。

最後，花了那麼長的時間練習，費了這麼多心力去進步，耗了好多金錢去買書買唱片、看演出，自我懷疑、自我膨脹，再自我不肯定；這時候該一帆風順了嗎？

不一定。就算作品多好，彈奏多妙，如果不懂得經營自己的事業、自我推介，不懂得如何跟別人打交道，加上沒有機會、運氣，音樂這條路，還是不容易走。心態的調整，堅持著信念，懂得什麼時候前進，什麼時候後退，應該教育同時娛樂你的聽眾，如何尋找屬於自己的聲音等，都是要好好規劃的工作。

做爵士音樂家不容易啊！不過，當你每天做著自己喜歡的工作，有著自由的時間表，可以時時在進步，和志同道合的團友一起歡笑，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的。年輕的朋友們，共勉之。

注：拜讀村上春樹《身為職業小說家》後有感，參照而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