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华:莱芙优笑── 了了,就好了
我梦见自己即将死去。我穿了一身红,躺在红色的卧式沙发上,我的身体在衰退,呼吸开始短促,准备迎接死亡。医生站在我身边,要我交代身后事。那一刻我很害怕,尤其当我知道我很快就无法呼吸,然后,是一片黑暗以后,我将消失,什么都不存在。虽然是梦,感觉却那么真实。那一刻,我知道我在作梦,我意识到躺在床上的自己跟着呼吸短促。
我唯一的身后事,是向妈妈说遗言。护士准备去叫妈妈时,我在心里重复著说:“妈妈,不要再诸多埋怨了。日子要开心地过。”在说遗言的那刻,我却醒来了。
醒来后,无限悲伤。我以为我随时可以死去,可在梦里才知道面对身体功能衰退,面对“我”将消失,内在是有很大的恐惧。
从浴室走出来,眼泪爬满了整张脸。梦中的妈妈,是我的投射,在我心中豢养著的妈妈,是一个诸多埋怨的妇人,可现实中,妈妈常常“做人开心就好”。她偶尔会埋怨,可说了就过了,可我无法负荷她的苦水,所以在心中雕塑了一个“很会埋怨”的妈妈,一个这一辈子我无法与她割离关系的人,加上传统的东方社会自孩子出生便灌输“鸦反哺,羊跪乳”之恩,所以,在成长过程中,面对父母亲给予的,自己负荷不来的事物,都不懂得拒收。当然,这与个人如何诠释父母亲的言行有很大的关系。
躺回床上,我回顾梦境,里头有嘻皮笑脸的二姐,来不及露面的妈妈,以及一个和我一样即将死去的朋友。那时候,我叫医生赶快去看我这朋友,不是我死到临头还照顾别人,而是我不想面对这不断提醒我,我即将死亡的医生。
我不断从梦里寻找再多的人,却没有看见其他人。梦里的所有人,都是我的投射,都是自己的一部分。
另一个关于死亡的梦,让我醒来后在房子里踱步,不知所措。梦里我的老房子,需要爬上螺旋楼梯才回到卧室。我在楼梯下张望对面的火车轨道,火车来了,等车的人上了车,那人我认识,我想回到卧室给对方打一通电话,说我看见他,我还想约他一起去旅行。
电话才拿起,我就醒了。在梦里我想打那通电话的感受,是因为我想跟对方说:“我看见你,你没看见我,我想约你一起去旅行,因为我总是忽略你,漠视你。”这个“你”,就是无所事事,得过且过的自己。
如此平淡的梦,我却知道它给我的感受是死别。梦,对别人来说也许不过是梦,但对我来说就是通往潜意识的桥梁。我很久以前就知道,只要有一个我要死去,只要我迷失,我就会梦见死亡或杀人。梦里梦外,我都会伤心难过。
自从知道自己这一世为修行而来,我就不再抗拒和排斥心灵上的受苦。因为了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