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现场‧那人那事那纯美术(上篇) 艺术常驻我心间
报导:方俊心
图:刘洁云、张文辉、受访者提供
读纯美术(Fine Arts)的人,都带着一点神秘色彩。他们很轻易跟“画家”的刻板印象连结成一块,从他们的外观或行为,可嗅出一股“特立独行”的气味,也许过著拮据但浪漫的生活,像《铁达尼号》男主角Jack;也许有自毁倾向,如梵谷。
每个领域都有千百顶帽子可以扣上,扣来扣去,却不尽然是真实面貌。若说它是一个圆,把它切割成三百六十度、每度代表一点,看见三百六十点,也不代表我们已经掌握,因为那样做,得到的只是一个平面的结果,但人不是平面的。
所以我们忍不住好奇,读纯美术的人,是不是都跟Jack长得一个样?当时跑去读纯美术的人,现在过著怎样的生活?
排解压力走进美术世界
“做艺术家会担心吗?”
“其实有一点。好像很渺茫,也不太认识人,我的画比起其他人的画没有什么了不起,所以会有点怕。不过我觉得,有这样多工作,饿不死的啦!(做艺术家)真的是活不成也可以去找其他工作。”
妍莹慢慢的、一字一句地说。
她的语调始终保持平和、偏沉,没有太明显的高低起伏。
原本妍莹读心理学,课业压力超出负荷,“每次做功课一边哭,还不知道自己在哭”,因此她开始画画,透过画画缓解压力。
这经验使她萌生了当绘画治疗师的念头。“觉得画画是不错的治疗方式。”
心理系毕业后,她报读纯美术文凭班(Diploma),在这过程里,原先当治疗师的想法起了变化,“觉得做艺术家比较适合我,是让我开心,乐在其中的工作”。对比治疗师必须治好病人的重任,她选择只须对自己负责。
“妳理想中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好像现在的生活就好了。可以画画,生活过得去就好了,不用要很多的钱。我现在的生活就已经很好了,醒来,画画,帮父母做一点东西,很悠闲,也没有很大压力。当然,现在我还靠父母吃饭,没有这样压力,以后可能就会压力一点。”
现在妍莹正进修英语课程,准备明年负笈欧美读纯美术系,毕业后她想当全职艺术家,或是绘画老师。
在欧洲拥抱艺术气息
当初踏上欧洲的土地,宗文其实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从舒适的家园去到陌生的地方,不管是看到的东西,或别人跟你讲一句话,(你)很容易被刺激。”
“在英国,我觉得很好奇,为什么人们对艺术很虔诚。空闲的时间,他们可以花几个小时,甚至一整天在美术馆里,那些美术馆不是商业化的,是政府以纳税人的钱做的。有时看到老师带着小学生去美术馆,让他们看画,看了过后又问问题,我们小时候都没有这种经验,画画课老师就是看你画得像不像。”
那么多读艺术的人,那么多的艺术家,浓厚的艺术气息环抱,激发了宗文对纯美术的热忱。
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旅英期间,一年一次回国短住,朋友都会问他:你读纯美术,回来有东西做吗?要做什么?
“我都一笑置之,或者是说,‘不用紧,我可以卖翻版DVD’,呵呵呵。”宗文笑了一下,又正色,慢条斯理说:“其实我不担心。”
他原是MIA商业美术毕业,工作几年后跑到欧洲自助旅行。那趟旅程,他形容为人生的转捩点——他决定唸纯美术,从基础班开始唸起,最后竟一路唸到博士班毕业。
“那时候没有担心出路的问题。自己边打工边读书,自己供自己读。”
他做过好几种工作,餐馆、便利店、公共图书馆员工、寿司店厨师,都是些跟艺术没什么关系的工作,工作之余就进修自己感兴趣的纯美术课程。
因此,即使回国生活,情况也可以一样。“我可以另外做一份工作,能够维持生活,然后我可以做我喜欢做的东西,这样就够了。”
创作主题不离生活
“艺术可以是纯粹对人生的探讨。通过艺术能把思维不断地推进,这是我后来才发觉的。如果一个人不太注重物质上的享受,不在乎赚太多钱,只是比较倾向精神上的(追求),我觉得艺术是一种很好的行为,或过程,这是我为什么跑去读纯美术的原因。”
宗文的面子书上贴着他过去参展的作品。有用报纸做的,非常大型的条形装置,人可以自如穿梭其中;把各式各样的旧鞋子挂在天花板,围成一个无穷的回圈;在一片草坪上,把用过的牛奶瓶罐变成了一只只羊等。
这些作品反映了他想传达的讯息。他擅长以日常生活常见的弃置之物创作,主题离不开对生活、人生的反思。
有一年,宗文身边的人发生重大事故,妹妹得癌症、妹夫中风、父亲工作时被火烧伤、中学同学因癌症去世,连串的事,让他看清楚一些事情。
“佛说所有东西都是impermanent(无常),那到底生命里有什么是permanent(常驻)的?在我的生命里,能不能找到一样比较permanent的东西?我想了一段时期。
如果把现实划分成两个情况,一个是有形,一个是无形,无形,但存在,那么,应该是无形的东西比较可以永恒。对我来说,那就是艺术。”
我往艺术那边走去
很多时候,碍于种种理由,我们会压抑内心真正的想法,转而进行能够满足现实需求的事情。我们会把想做的,推到未来的某一点放著,并且向自己承诺,我以后会再来。
有时会碰到关键时刻,到底我应该选择比较靠近自己内心的这一边,还是比较靠近现实的那一头?
“当你思考的东西没有那么明确的时候,我说‘明确’——你明白自己在人生追求的是什么——,你会漂浮不定,你会在想,我这样走下去对不对?还是我要赚一点钱,来担保生活没有问题,还是去做一个比较正常的职业?你会这样想。
但是我觉得,如果一个人去思考人生的一个问题,他下了一个决定,那决定会让你很明确地走下去。
既然我觉得艺术是一个探索精神的东西,而我追求的正是精神上的东西,那我一定是往这方面。
有些人可能说寻找‘平衡’,先赚够钱,才做我要做的这些东西,但当你在赚钱时,你会心不定,你会迷失,你会有时候跑不回来,有时候想做这边,有时候那边,会做不好。你要很专注在做一样东西,你才能够把东西做好。
正因为我这样去想,我就很明确的,往艺术这方面走。”
知足常乐并不天真
“过程很重要。如果你把人生看成一个很重要的过程,每个过程都会让你领悟一些东西的话,我觉得你应该开始去做你想要做的。有时没钱也可以做到一些事情。”
去年,宗文跟他学校里的同事一起办了“Tapir Project”,他们到各地的学校去教小朋友捏陶,造型是马来貘。这计划一则散播艺术种子,一则宣扬保育意识,获社会大众不错的回响。
当时他们没什么资金,每个参与人一人出500令吉,就这样开始行动。“在计划里碰到不同的人、不同的事,他们都会启发你。可能因为这小小的东西,转变了你的人生。艺术也是这样的过程,所以别人说,艺术就是生活,生活就是艺术。”
现在,宗文觉得自己过的生活,应该就是理想中的生活了。也许是因为没有子女,没有太多顾虑,而且自己是下了决定就不会改变的个性,他会一直在这条路走下去。
“我不需要什么东西,只要健康,我就能够继续做我要的事情,这样已经很足够。我不需要那么多,不需要驾名车、住那么大的屋子,我觉得这样会很开心。金钱不能够没有,只要能够维持着想要做的事情,那就已经很足够了。”
说话的时候,宗文习惯看向别处。说到这里,宗文把目光调回来,笑了笑,“这是我的想法,可能有点天真的想法在里面,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