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慕安 :驶过印象──鬼与鬼的男孩
亲爱的阿笑,你也知道,一段关系走到穷途末路的时候,就是我们连对方真实或伪装的样子都看不见的时候了。所有的面具都被卸下,妆也哭花,至于头发管它是蓬松还是扁垂,只要还在就好,定型喷雾的效果还在硬绷绷死心塌地缠着两人之间的种种纠葛。
某个晚上同多米尼通电话时,半途中电话响起,拿起一看,是阿弟。一连响了几次,我都没接,响最后一次时有考虑是否该挂掉目前的通话,想滑荧幕的时候阿弟那边就挂了。心想糟糕,他大概是生气了,想着结束这场通话后马上打过去,但后来聊得太晚,也就干脆不打了。
直到他在几天后的同个时间打过来,我才想起那晚的事。
二姐,我好像撞鬼了。
我第一个想法是:什么?不会吧!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却是:喔,什么样的鬼?他说没真正瞧见,就是一直在眼角的余光瞥到一闪而去的暗影,不理会它的话,它就在哪一动不动,只要企图转过头想要看清,那个暗影就瞬间褪去,还原那处原本的亮,留下像雾那样有点浑浊、有点潮湿的冷飒飒。
那你现在怎样?在哪?
在鬼屋。我现在很生气。我男友他觉得我有神经病,我那天晚上太害怕,连夜打车到四姐的宿舍,他下班来接我时,竟然问四姐我是不是很有可能患上忧郁症,需不需要送去精神科检测。
我其实已经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只能嗯嗯嗯的回应。
挂掉电话的时候,觉得心里长了像腰豆那样小小的东西,有点重量,有点痒,有点莫名其妙。不喜欢腰豆,没有原因,直觉上的排斥和不喜。将它和阿弟的男友联想起来,比阿弟大上十几岁的男人,供得起高级公寓、德国名车的男人,比阿弟矮很多,脸有点长,背有点驼的男人,有腹肌却还是有皱纹松松挂在额头眼角两颊的男人。基本上样子不难看,实际上照片比较好看,但现在回想他的样子,觉得好丑,据毫无防备之下瞧见那样面貌的四姐说,那个晚上灯光下的阿弟男友面目,不知为何显得有些狰狞。
阿笑,这也许就是爱情了。对方的所有美好和丑陋都在真实地逼问着我们,是否有足够的能力去承受、不遮盖反而要睁大双眼去看他们不堪的一面。留下的不一定是真心喜欢,离开了也不表示不再喜欢。
阿弟从小到大都是我们当中性格最烈最有小姐脾气的那位,即使有男友也还是有办法经常换口味偷偷腥,香甜酸辣段段精彩。但我想我一直以来都是不敢看的那个,总是用一只手掩著,然后透过指间缝隙窥看阿弟脸上表情变换的样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的阿弟已经不是那个说离就离、说散就散的人了。在我将视线稍稍转移,或者缓缓眨眼那么一瞬的累积之下,他已是能够默默隐忍而不发作,愿意卑微自己,压下心中苦毒而留在别人身边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