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習現場‧那人那事那純美朮(中篇) 藝術拓寬社會窄門 | 中國報 China Press

學習現場‧那人那事那純美朮(中篇) 藝術拓寬社會窄門

報導:方俊心
圖:張文輝、岑家豪、受訪者提供



繪畫,只是讀純美術的人共同的起點。
畢業以后,他們在畫上的點、線、面活絡起來,構成獨一無二的立體空間,配上外界多元的色彩,一起涵養我們這社會……

有些地方只有仰望才能看見。

楊兩興和李景盛,兩人的職稱恐怕要說一陣子,旁人才能弄懂,但他們有個容易理解的共通點:都在店面樓上,經營自己的桃花源。

兩興把他的地方稱作“替代空間”,讓藝術家展出作品,讓滿腔熱忱的老師授課,不定時開辦工作坊、播放實驗電影音樂、新書發布、講座……原本四四方方、冷清清的空間活絡起來,成為公民素養的土壤。



景盛一手打造的“銀河木工”,身兼藝術家工作室、展覽空間、咖啡座多職。觀展者累了,可在咖啡座歇腳、交流,來喝咖啡的人也有機會走進藝術家的天地。

他們打破了空間的限制,使空間跳脫單一用途,以混搭形式呈現出活潑、多元的格局。他們的人生也一樣,打破一種身分限制,同時做好幾種事情。他們,都是讀純美術的人。

楊兩興 Lostgens當代藝術空間創辦人、策展人、藝術工作者
楊兩興
Lostgens當代藝術空間創辦人、策展人、藝術工作者

藝術與社會重新連接

楊兩興跟他的團隊跑過了檳城姓氏橋、吉隆坡半山芭、雪蘭莪沙沙蘭、霹靂十八丁等,在這些地方辦了大型社區藝術計劃。他們所做的事登上新聞,也登上了家家戶戶的飯桌,成為配飯話題。

2012年,蘇丹街因捷運拆遷事件,成為新聞焦點,茨廠街社區藝術計劃啟動。從此兩興跟他的“Lostgens當代藝術空間”被認定為社運分子,儘管他本身認為,他所做的事情更傾向于社區計劃。

原本Lostgens多辦藝術相關活動,但后來兩興發現,藝術活動對象多是藝術家,活動只限于藝術社群裡面。

“2008年大選后,覺得應該看回周邊的環境發生什麼事情,跟社會有連結”,因此,Lostgens慢慢變成了今天我們所看到的樣子。

吉隆坡戲院街八號三樓,推開玻璃門,右邊是展覽空間,左邊,彈性非常大,木板地上,上課、辦講座討論會、工作坊、播電影……角落還兼賣書刊,這些無法在大型連鎖書店看見的書刊,在這裡發出他們微弱的聲音。

“我覺得改變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不是因為一個大選就可以改變所有事情。要認清本質。要怎樣去找本質呢?我覺得是多讀書。所以我們就開一些哲學課,去了解問題的根本。這些東西不是很新鮮的東西,在歷史上都發生了,在哲學上也做了很多這樣的討論。”

Lostgens開的哲學課,場場爆滿,幾十人幾乎把場地擠破。漸漸的,也有些業餘者借用Lostgens空間辦自己的活動,放電影、討論事情,拿二手書來售賣,售賣所得部分給Lostgens,當作是幫忙負擔水電費。

“我想讓空間變成一個可以討論的地方。我願意釋放空間給這些人。”

有人說藝術家總不懂得跟人談錢,但如果你選擇了一條路,為了讓那條路走得更久遠,就必須懂得掙錢。別的國家可能有政府補助,Lostgens的情況,“錢要填來填去”,從兩興個人的口袋填到Lostgens裡。“就算沒有展覽,我也要確保下個月可繳租金,所以就賣一些書,賣一點水這樣,其實是不賺錢的。”

“只要肯去做,慢慢會找到一些方式,還是會有一些肯定。可以這樣熬過了十年,可能可以再嘗試多五年吧!我是這樣想的。”

兩興(右,黑衣者)跟各種背景的人合作,以藝術為串聯方式。藝術無疆界,差異激發火花,拓展藝術天地的縱深。
兩興(右,黑衣者)跟各種背景的人合作,以藝術為串聯方式。藝術無疆界,差異激發火花,拓展藝術天地的縱深。

做每件事都是一種創作

策展人(Curator)是兩興的另一種身分。一場藝術作品展覽從無到有,至少牽涉兩方,一方是藝術家,一方就是策展人。

以出版業做類比,策展人就像編輯的角色,他可以找概念跟自己相合的藝術家合作,雙方共同為展覽定調,藝術家再按此創作。另一種方式,則是藝術家先完成作品,過后再請策展人幫忙辦一場展覽。

策展人需要負責的工作包含布展、宣傳、跟有潛能的買家聯繫等,作品售出,策展人可獲得回酬。

國內的策展人多數是唸純美術的,但據兩興看法,讀純美術的人並不會在這份工作上佔特別優勢,因為策展人就像是管理工作,需要良好的交際手腕、多方涉略各種學科,如社會學、人類學、歷史等,好幫藝術家整理出一些脈絡。

我們的社會很難涵養藝術活動。在一些國家,藝術活動可能獲得政府補助,但在這裡,很多事情我們只能靠自己。

“有人跟我說,‘你可以去外國參加藝術雙年展,讓更多人知道你做的事情’,可是我們很難走出去。資源很有限,背后沒人支持你,一個人很難走,需要一個團隊。如果連生活都有問題,會沒辦法很好地發揮自己要做的事情。”

但也正因為一切尚不確定,事情變得充滿了可能性,自由度更大。“你可以大膽地想像,去做很多事情,想到的都可以做。”

“我覺得純美術(對我的人生態度)影響是很大的。我會更細膩地去注意身邊的東西,去思考所謂‘意義’的東西……作為一個人,在這個社會其實應該扮演什麼角色。不能說已經做了什麼,就是不斷探索更多可能性。

藝術沒有固定的形式。它的可能性很大,可塑性是很強的。有時我覺得,我每天在做的事情都是在創作,跟創作沒有什麼不一樣。”


李景盛 Iron River Studio & Cafe創辦人、木匠、藝術工作者
李景盛
Iron River Studio & Cafe創辦人、木匠、藝術工作者

突破框架釋放自己

三樓店面天花板挑高,中央憑空多了個“空中樓閣”,全木打造,是李景盛的作品。木板是二手木,顏色錯落有致,遠看像一幅畫。

景盛純美術系畢業。畢業后,他當過排版員、家私店學徒、擂茶醬料製作者,而至今依然斷斷續續在做的包括畫插畫、縫製布娃娃。最近,讓他保持忙碌的是木工,以及“複合式空間”的開張。

“那你是以哪一種身分自居?”

“木匠,”他想了想又補充,“藝術工作者吧!”

他的工作室位于吉隆坡新街場,原本只是自己工作的地方,后來他索性把二樓也租下,二樓做自己的空間,三樓開放,正式命名為“Iron River Studio & Cafe”。

在那空間裡,閣樓像個標誌線,右邊是展覽空間,左邊是咖啡座。又有藝術家的工作台分佈其間,好像誰都可坐下,看看藝術家工作的樣子,或他們叮叮噹噹的小工具和擺設,尖嘴鉗、針線、皮革、鈕扣……

有些人可能會不習慣這樣的安排,咖啡座的座位這樣嗎?這恰好正中景盛下懷了。突破原有的框框,帶來一種新鮮感,藝術也有平易近人的一面。

另一端的展覽空間,現正展示著畫家農夫的作品。觀展的人看累了就踱到另一端喝杯咖啡,或是,原本只為咖啡而來的人,卻自自然然在畫前駐足。

“純美術生就是可以做各種各樣奇怪的事情。想要打破一般框框,可以釋放你。”

景盛打造的“銀河木工”,集藝術家工作室、展覽空間、咖啡座于一屋。
景盛打造的“銀河木工”,集藝術家工作室、展覽空間、咖啡座于一屋。

我們活在無美學環境中

“讀這個科系的人,都帶有一種這樣的色彩吧!也不是說夢想不夢想的東西。我從來沒有去講‘夢想’這件事情,從來都沒有。就是做著自己常常在想的東西。”

我們的社會習慣把美學排在最低位置,在很多企業裡,給予“美”的預算總是最低、能砍則砍的,儘管企業形象跟美息息相關。不過,“勤勞的人不會有養家活口的壓力。像木工、冷氣、油漆工人,能夠找到生活費是一定的。”

景盛的木工作品不是說要就能買到。你向他訂做書架,除了尺寸大小,他還注意家中牆色、其他家具的配搭,還有訂做人的喜好、個性。書架不只是書架,它還是一件跟周遭圓融、和諧的擺飾,並且獨一無二。

家私店十年磨劍,使景盛的木工技術達到“匠”的標準,純美術的線條、形狀、構圖、色彩學等訓練,讓他的木工作品臻至“師”的級別。

“我現在在過著我完全要過的生活。有多餘時間就畫一些插圖,或簡單的圖畫,還有我現在正籌備本地創意市集。”

“那你覺得,你生活中有什麼是缺乏的嗎?”

“不夠時間。要做的東西太多了,有很多點子和想法,但是不夠時間去做。”

景盛(右二)在創意市集中跟朋友合照。
景盛(右二)在創意市集中跟朋友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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