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任平:圣雄甘地的唯一中国弟子:曾圣提
对我而言,一代报人曾圣提永远是个谜。我对“圣”字特别敏感,70年代中,台湾出了一个民歌手杨弦,还出了一个包美圣,她的歌,我都听了。曾圣提在1927年前来新加坡,在《南洋商报》编辑〈洪荒〉>副刊,他提倡“灵的觉醒”与“人性的解放”,给我的感觉是他是散文版的戴望舒,小说版的郁达夫。
戴望舒于1923年唸上海大学文学系,两年后转去震旦大学攻法语。1929年出版现代诗集《我底记忆》,震动当时的中国诗坛。诗集收录的〈雨巷〉为叶圣陶大力推荐,广为传颂(教育家叶绍钧的名字也有“圣”字)。1932年与新感觉派小说家施蛰存编《现代》杂志,同年11月赴法国攻读法文,前卫的法国艺术一直影响他日后的创作风格。他一生写诗仅99首,却是现代派的开山祖师。令人诧异。诗在精不在多,戴望舒是最佳例证。
青年郁达夫的著名小说《沉沦》写的是青年成长的忧郁自怜,心灵折磨,近乎病态的颓废。他与鲁迅、郭沫若先后赴日唸医,后来都转去唸别的科系。1922年郁达夫于东京大学经济系毕业。郁达夫于日文浸濡甚深,他的小说《沉沦》,大胆的自剖(包括偷窥、情色)显然有日本“私小说”的味道,类近《蜻蛉日记》(Kagero Nikki),戴望舒的法语迷执,还有曾圣提的“印度崇拜”,他们特殊的外语背景,使他们成为视野广阔、思想矛盾,而又注定飘泊的另一种“中国人”或“华人”。
被泰戈尔镇慑住
1924年印度诗哲泰戈尔访华,徐志摩、林徽因接待,青年曾圣提一下子就被泰戈尔镇慑住了。这位留着大胡的印度大哲是甘地的精神导师,曾圣提决定追随他。1925年曾赴印度留学,拜会甘地,后者接受他为门生,并建议他把名字“曾楚侨”改为“曾圣提”,“圣提”乃梵文“和平”的意思。曾圣提欣然接受,成为甘地绝无仅有的中国弟子。1927年曾圣提前来新马,在《南洋商报》担任电讯翻译,1930年5月升任总编辑,改革业务操作,提携文坛新秀。
曾圣提精于工笔,非常注重遣词用字。当爱国文学风起云涌之际,曾亦积极参与宣传抗日。曾圣提说:“要以血与汗铸造南洋文艺的铁塔”,这话说得很硬,也许有人会觉得带点左派文人的调调,其实不然。当时的政治局势,每个有血性的文人都会觉得既使不能投笔从戎,也应该发挥文字的传播与号召力量,打击日寇,保我河山。
曾圣提写生活、写身边的人与事,文体绵密细致,左翼文学史家方修在他的《马华新文学简史》,指出曾圣提反映的现实“琐碎而非本质”。曾圣提身体力行,联系多个东南亚国家的新闻从业员,抗日救亡,史实斑斑可考。抗日期间,他写成的中篇小说《生与罪》,反映了他对下层社会的关注。
至于他的性情则或更接近他的老师甘地。1943年2月,曾圣提第三次前去印度看望绝食抗争中的甘地,并以10天时间写成《在甘地先生左右》,他大力推崇甘地的和平主义与苦行实践。1979年9月曾圣提应邀前去印度从事甘地的思想研究,计划写另一部书。奈何心脏病猝发,于1982年年杪逝世,享年81岁。
潮汕俊彦曾圣提的“印度崇拜”,对嗣后南来的京派文人连士升应该有所启发。1949年连士升定居新加坡,担任《南洋商报》记者、主笔、总编辑。他的23部著作,当中有3部传记,依序是《甘地传》、《尼赫鲁传》与《泰戈尔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