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瀾：草草不工──街市人物

多年前住旺角，常往街上跑，遇到這麼樣的一個人物：老乞丐臉圓圓地，身材略胖，戴著一頂鴨舌帽，不管冬天或夏日，襯衫總是一穿兩件，雖不打領帶，但領口的鈕扣得緊緊地，拿了一枝枴杖和一個紅色塑料水桶，到處討錢。

特徵是這個人一面行乞一面唱歌，唱的粵曲曲目聽不出是什麼，從來沒有一首特別悲哀，也並不歡樂。

每個菜市場都有一檔較為高傲的小販，專做新界菜，非常有信用，大陸貨一概不售，價錢賣得比別人貴，買不買請便，不愁沒生意做。旺角也有這麼一家人。

看到芥菜頭已經出現，是買回家做泡菜的時候了。每做一次花的工夫不少，當然是買最好的了，便向小販要個十斤。

正在付錢時，聽到老乞兒的歌聲，這幾天都沒見他，不知是不是病了？向菜販說馬上回來，轉頭就衝出檔口，走到乞丐常站的角落。

把錢小心地放在那紅色塑料桶裏，贈款時絕對不可以隨手一拋，銅板掉落在地上是對對方的不敬，不給好過給。

聽不到一句謝謝，記憶中這位仁兄從不感激，但五塊十塊是區區的數目，要求人家流涕膜拜嗎？

——老乞丐（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