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鵬：雜亂有章──“我沒有Budget”

不只是文化藝術工作者，連演藝圈也常聽到主辦單位這句話：“我沒有Budget。”我們來解讀一下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不想付錢，我希望你夠蠢、夠窮、夠絕望，會答應來幫我撐一下場面。我覺得場地值錢、酒席值錢、紀念品值錢，你一文不值。

意思是：我孤寒無比，其實有錢的，但就是要壓搾你。場地酒席我壓搾不到，只好壓搾你。希望你夠蠢、夠窮、夠絕望，我給你花生，你給我周傑倫演唱會。

意思是：你不過唱唱歌、跳跳舞、講講話，能花多少功夫？我不承認你的專業是多年培訓出來的。我這是給你機會曝光，本來你付我錢才對。你不要，我用其他人還更便宜。

我曾在這樣的主辦單位工作，幾個要員開會的部分內容是這樣的……

甲：你上次請來那個表演花費多少？

乙：我找來的那位歌手，我壓到300令吉呢！

甲：車！有什麼了不起。我那次免費的！幾十個人自組巴士團來，還自己負擔費用呢！後來我自掏腰包補個50令吉紅包罷了。

他們居然在比較誰的壓搾功力比較超卓！我心中惱火，後來堅持每個表演者和工作人員，都必須付給津貼。

另一個故事是某大華團請來大陸表演團體，吃住全包，同時也想請本地團體上台，然而開口還是那句“沒有Budget”。花在外國人身上十多萬，卻對本國藝術工作者說沒有Budget。

Budget的意思是財務預算，針對一個項目預先估算開銷，關鍵詞是“預先”。意思是，他們在估算之時，先預設請本地演藝工作者都是免費的，預設我們的專業是沒有價值的，預設我們是吃風喝水就能活命的。意思是，說什麼支持藝術發展都是屁話。

難道這些主辦單位都是偽君子？其實不盡然，憤怒歸憤怒，這些現象背後，都有經濟理論在主宰：市場供求罷了。有人願意低價甚至免費表演，專業者能如何？如果市場需求不足以支撐專業表演者的合理價格，為了維持生計又如何能不折價表演？那些辦活動的團體，常常只需要有人在台上咚咚鏘鏘撐場面，觀眾也忙著吃吃喝喝，乾杯飲勝，根本不介意表演優劣。於是，養成一群“沒有Budget”的人。

我看過堅持價位的表演者，堅信自己的價值，價錢太低寧可不接。他依舊生活得很好，看來要別人尊重，先要衷心的尊重自己。

“沒有Budget”其實只要換個說法，就不會有不尊重的意思。你明明有Budget，就老實報個數目，我就不會覺得你來明佔便宜。知道價碼以後，要不要接受是我的考量，至少不至於覺得被侮辱。

如果真的沒Budget呢？那請給個好理由，比方說，你的活動拯救萬民於水深火熱，表演者還是可能願意仗義相助。

如果沒有Budget、活動又純粹是吃吃喝喝，飲勝乾杯呢？那請你吃飯小心不要噎著就好，不要找我，我沒有時間Budget和你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