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萝夏：入微──藏在菲林里的故事

大概是在我小二年代，星期天有一个家庭节目，二姐会请我们弟妹去看廉价早场电影，由大哥先去买戏票，戏院则一定是西湖大戏院。有个时期，每个星期天早场都重映上海老电影，也因为这样，我恶补了许多比我年纪大的电影。例如李丽华的《万紫千红》，被我视为最好笑的喜剧。

有一部《天魔劫》则最难忘，至今仍记得许多故事场面，还会哼里面的一首插曲〈牛背情歌〉的头两句。不是因为我最喜欢这部电影，实际上我很不喜欢这部电影，它是我那时心中的“最悲惨电影”。

故事如下：一名画家以前曾为一名农村少女画像，誉为天使，少女美丽。若干年后，画家想画一幅魔鬼，想找最丑陋的女子为模特儿，最后人家介绍了一名被毁容的女死囚给他。但天使与魔鬼的模特儿竟是同一名女子。这名少女因虚荣心，离开农村到城市，受到坏人控制堕落，最后她为了救少年时的情人，杀死坏人，在逃亡途中，被坏人以镪水毁容，最后入狱。

记得这样清楚，是因为看了两回，第二回我简直如受刑，因为知道里头那悲惨的情节。这部片的女主角是曾在中国大红的陈燕燕，有个绰号“南国乳燕”，可见她美如依人小鸟。电影应该是在新中国前，在上海拍摄的。

那时著名的电影人是张善琨，五十年代初南来香港重振旗鼓，创业作就请了息影十年的陈云裳复出主演《月儿弯弯照九州》又名《新渔光曲》。我有看过这部电影，因为记得主题曲。但完全忘记剧情了。找资料一看，呆了——这根本是重拍《天魔劫》。只是农村少女成为渔家女，美丽的天使被坏人毁容，变为画家要寻找的魔鬼，情节完全相同。

想来那部《天魔劫》的老板也是张善琨了。他是不是对电影里的女主角陈燕燕旧情难忘，才会以同样的故事当香港的创业作。张善琨与陈燕燕的一段情，根本也不是秘密，李翰祥的回忆录里就详细提起这件影坛旧绯闻。虽然还生了一名儿子，但使君有妇的恋情终难善了。

这大概是藏在菲林里的故事了。本文里提到的电影人，都是离开尘世的古人了。张善琨豪情纵横四海自有魅力，可惜不长寿。在电懋与邵氏之前，他的新华，还是香港著名的电影公司呢！掀起歌唱片热潮的《桃花江》，就是他的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