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創‧學習真漫長(第3篇)那一夜臺北地震
特約:鄭澤相
在賭場彈鋼琴的日子,猶如行屍走肉,好在帶了書去,寫了一些文章,至少也算是做了“有用”的事。半年後,我決定不再繼續這樣的生活而“道士下山”。不過這段生活留下的畫面,還是長存于心!在我之后,許許多多年輕人也在這裡度過考完試等成績的空檔,我期望他們都做了想做的事,不過,也好多人一呆就是幾十年。
在沒有網絡、廉價航空的從前,沒人會告訴你“人生應該去旅行,別再為生活打拼!”不過就算那時候有這樣的想法,我也無法實現這種放任的日子。畢竟還是要生活,父母不會為我買車、付房子頭期,或者給我一筆錢去環游世界。生活是實際的,每件事都要靠自己,每口飯、每一片遮頭屋瓦的費用,都得自己去賺,浪漫的心情被現實磨成粉末。
我除了在唱片行打工,為報紙寫報導、為電台寫音樂節目,後來還找到在民歌餐廳伴奏,以及週末在一家意大利餐廳彈琴的工作。這些工作有些可在家鄉做,一些則在吉隆坡。也在此時,我開始了在吉隆坡生活的日子。
直到考試才知不妙
那時候,我以便宜的房租在Imbi租了間小房,那裏簡直是重慶森林的世界啊!每次回家都要走那小而陰暗的樓梯,迎面而來的是穿著紗籠的外勞。狹小的房裏沒有家具,一個人躺下來便佔了所有空間。房外嘈雜,每早都要被各種人聲吵醒,晚上則傳來名車或摩哆急速奔馳的引擎聲,劃破整夜的寂靜。
如此飄泊的生活維持了一年,久了我心底也慌,就決定去升學!父親是相信讀書能光宗耀祖的人,我當時也被“文憑敲門磚”的信念蠱惑。做了多重考慮後,決定到台灣考音樂系。
那時候我以為,在臺灣以統考文憑考台灣的大學似乎比較容易,同時能對父親有個交代。然而,一切都只是“我以為”。到了台灣參加僑生見習,玩了一下才發覺,念音樂系是要考試的!
我嚮往的是爵士樂,剛開始接觸爵士樂,也借助了很多台灣的書本教材,就以為台灣是爵士樂盛行的地方。哪知我考的師大,沒有爵士音樂系!怎麼辦?那就考古典吧!留下來了就有辦法了。
當時的我是這樣想,依規則也辦了師大宿舍居留證,搬進宿舍和其他音樂系學生同住,第一天入住時覺得:“哎呀,這地方我怎麼可能住幾年呢?”第三天習慣之後,心裡很滿意地告訴自己,只要想做的事,沒有辦不到的!直到考試時,才覺得大事不妙。
只好選唱一曲紅豆詞
在聽寫考試時,同學們都在老師彈下一堆音後,非常有自信地飛快寫起來,我的頭腦則是一片空白,手上的筆芯斷了。樂理則是在忐忑的猜測中,憑運氣填空格,完全沒有把握是對是錯,因為我連題目都看不懂。更妙的是,考鋼琴時彈沒多久被考官截停,其中一位看起來很酷的女考官說:“你留下來的話會很痛苦哦!”然而,更絕的是,我臨時才知道要考第二主修樂器,我此生除了鋼琴,從未認真碰過其他樂器,考官知道我的窘境后就說:“那就唱首歌吧!”
于是我只好選一首我曾給人伴奏過,稍微會的文藝歌曲〈紅豆詞〉。可是還沒開口唱又被截停了,現場氣氛尷尬,下場淒慘不已。考官裡作曲系的老師善良地說:“既然你喜歡爵士樂,不如就加入我們的現代作曲系吧!”
在這淒慘的狀況下,好友為舒緩我的情緒,帶我去散散心。離開校園,當我看著那藍藍的太平洋,吹來的冷冷海風,頓時覺得了無生趣,真想跳下去算了。
如今回想那時候的彷徨,只覺得自己笨得可以。在臺北最讓我無法忘懷的一件事是,當時跟同學散心回到臺北后,決定逃離宿舍,到營業24小時的誠品敦南店通宵看書。就在當晚,我遇上了大地震。
大約在凌晨一點多,忽然傳來金屬摩擦的聲音。那瞬間,我的腦袋還在思考著,那到底是什麼聲音時,周圍已經搖晃不已,眾人惶恐大叫逃難,我則急著尋找那帶我同來,卻不知跑去哪個角落睡覺的朋友。
逃出建築物后,滿街是穿著睡衣帶著手電筒和短波收音機的台北人。我仍在溜達,到便利店買東西吃,在大安森林公園和很多逃出來的人一起享受夜晚的安寧,然後坐上朋友的摩哆到處逛。直到第二天才開始聽到、讀到消息,台中的災情淒慘、台北斷電斷水!
這是我人生第一次遇上地震,事后以此為契機,回絕了作曲系老師的好意,決定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