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題故事‧大馬雖無四季 葉會換色花開有季

報導：葉鳳玲
圖：攝影組、受訪者提供

過去，一般人對于景觀設計（Landscape Architecture）的認知僅止于“種花種草”、“繁殖苗木”等，但真正的景觀設計並非“園藝”。

“構成景觀的元素很多，園藝只是其中一項。簡單來說，室外的週圍空間規劃都可以是景觀設計。以前只有建築系，建築裡面的就叫室內設計，而建築外面呢？沒人設計。直到奧姆斯特德出現，‘景觀設計’這一個詞才開始被世界認識。”

由“美國景觀之父”奧姆斯特德（Frederick Law Olmsted）和瓦克斯規劃設計的美國中央公園，是美國第一座人工建造的景觀公園。他們經過16年的努力，在1873年把原先的蠻荒之地變成美國第一座且最大的公園──有起伏的地勢、大片的草地和樹叢，還有池塘、小溪和瀑布、噴泉、小橋等人工水景。

“在這之前，早在古代的中國，就有了類似的園林設計如廊橋、閣樓等；而歐洲也有皇室貴族的宮廷式戶外設計。而奧姆斯特德的美國中央公園景觀設計，則帶出了一門新學科──景觀設計。”

景觀設計師黃筱昕表示，景觀設計涉及多方面的規劃，可以是大面積的城鎮規劃、主題公園設計、街道景觀設計，或是比較小面積的城市廣場、住宅庭院等。

“在城市景觀設計中，城市行道樹是重要的元素之一。大體來說，大馬沒有四季，少了氣候的變化，使得行道樹種植樹木的選擇變得簡單。另外，大馬的植物一般耐生長，只要有水和陽光，就能活下來。”

樹有千姿，非一個樣子

大馬從英殖民時代開始種植行道樹，現在路邊經常看到的高大綠木如青龍木（Angsana）、雨樹（Rain Tree）和盾柱木（Yellow Flame）等，都是那個時候種植下來的。

“以前的行道樹都是傘形生長的為多，因為它容易形成林蔭大道，起著很好的遮蔭效果。但是，隨著城市化發展，近期都是小株形樹種密集式的栽種，比如Hopea樹是高速大道公司的首選樹種。”

一般選擇行道樹會優先考慮它的功能，比如傘形樹冠能夠有遮蔭效果、樹幹直挺、無毒、生長迅速、能夠適應當地環境條件等。

“當然，最重要是行人的安全。據我所知，吉隆坡市政局曾經大量種植Khaya樹，但是后來發現它的枝節比較柔軟，每當遇上雷電，很容易倒下來，會有壓到路邊車子或壓傷行人的隱憂，所以最后又砍掉了。”

“人們以為大馬沒有四季之分，但是如果留心觀察四週的植物，就會發現一些樹木在每年特定的時間開花，或者葉子變顏色。每當看到葉子變色，就會知道，又換了季節了。”

她說，雖然沒有明顯的換季變化，但是從行道樹葉子顏色的變化，可以得知，其實樹木並非常長年累月“一個樣子”，而是一年裡有不同的姿態。

不是每一種樹都適合
鳳凰木逐步退場

黃筱昕透露，早期的吉隆坡種了更多的樹木。“比如青龍木，因為樹身高壯，樹冠茂密，適合行道景觀美化作用，所以大量栽種。但后來因為它會引來許多烏鴉，

影響市容和行人，又被市政局砍了很多。”

據悉，早在1802年，英殖民地政府就在檳城種植青龍木，之后才系統化在馬六甲、檳城栽種。不過，后來因為幾場病害侵襲，摧毀了不少老樹；而后期所栽種的青龍木，是帶有抗病性的種類。

“還有鳳凰木（Red Flame），它需要擴展式的生長空間，不太適合在城市街道種植，所以也慢慢退出城裡的街景，現在少有機會看到它了！”

她說，並不是每一種樹都適合當作行道樹，尤其是果樹及長有果子的樹，絕對不能選為綠化樹種。

果樹也不適合

“這會帶給市政局管理工作不小的麻煩，果子成熟了往下掉，如果不及時清理，那麼必定會影響市容。”另一方面，當行人走在碩果纍纍的果樹之下，大概難免會“思量”著摘它一兩個嘗嘗，可能會引起某種糾紛也不一定。

還有，又大又重的落葉掉下來的時候，容易打到車、打到人，基于安全考量，這也絕對不是行道樹的樹種選擇。

地表根系發達、延伸甚長的樹種也是相當危險。它們會沿著地磚隙縫間生長，粗大后就會造成人行道地磚毀損，常讓路過行人絆倒。這些樹木，也不適合當作行道樹。

景觀設計，如塑藝術品！

黃筱昕透露，從事“景觀”工作必須掌握每個流程，才能達到營造景觀的目的。一些景觀設計雖然創意天馬行空，卻可能因為欠缺某些素材或維護無法到位，與實際需求背道而馳，只能“望圖興嘆”。

“一般上，在接到委托設計項目之后，我們會看設計圖，如果客戶有自己的設計構思，我們會盡量配合他們的要求。如果他們沒有想法，景觀設計師就會提供設計構思。”

據她的經驗分享，高級公寓和圍籬式住宅社區（gated community）十分重視景觀設計。

“兩者各有挑戰和樂趣，圍籬式住宅社區的規劃比公寓大和全面，往往需要很多邏輯去實踐設計創意。而公寓的景觀設計就像一個藝術品，需要的邏輯不那麼多，但需要細雕它。”和行道樹一樣，傘形的樹木不適合用于公寓和住宅區的景觀設計，而是特別喜好直立式生長的樹種。

種出大馬生命之河！

行道樹的花與葉隨季節變化，也成為城市風景，甚至營造成地區特色。比如台灣有阿勃勒花道、黃花風鈴木花道等，花期一到，整條街道的樹花一起盛開，吸引人潮前來觀賞。

行道樹，不只是可以成為一個地區的景致標誌，更可以帶動當地的經濟及旅游發展。在大馬，是不是也可以藉由行道樹，來打造一個有文化價值和經濟效益的景致標誌呢？

黃筱昕認為，要學習別人成功的經驗，很多時候不能忽視在地的環境因素。

“大馬有一種行道樹叫大葉欖仁樹（Terminalia catappa），它的葉片全年只有深綠色和紅落葉兩種顏色。”

“同樣是大葉欖仁樹，在台灣情況卻不一樣，春天是新葉嫩芽冒出的鮮綠色，然后葉片隨著季節改變而轉成深綠，秋天更是全株呈紅葉，十分漂亮。”

同樣樹種，因為地區氣候的不同，而有了不一致的生長習性。因此，景觀設計師在規劃景觀設計時，也要觀察、測量和調查，包括當地的氣候、日照、溫度、土壤、排水系統、方位等適宜植物生長的條件。

她笑說，也許是氣候的變化，樹木為了存活而不得不改變它們的生長習性：“聽過苗圃經營者說過，有些植物在旱季開出它們此生最燦爛的美，水分充足的時候反而沒有那麼美。”

黃筱昕認為，基于在地的獨特環境，大馬有大馬的做法，而市政局是越做越好。她舉例“生命之河”（River of Life）計劃：“古晉路至蘇丹依斯邁路一帶的街邊，種植好些不同品種的行道樹，市政局已嘗試把巴生河域打造為一個結合區域歷史和商業的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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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水馬龍行道樹
匆匆走過，可曾望一眼！

五點鐘準時閉合

雨豆樹

學名：Samanea saman
英文名：Rain Tree
馬來名：Pokok Hujan、Pokok Pukul Lima
原產地：熱帶美洲及西印度群島

于1876年由南美洲引入馬來半島。每當太陽下山之時，葉子細胞開始吸收四周蒸發出來的水分，自行慢慢縮卷下垂而閉合，所以被稱為“Pukul Lima”（五點鐘）。但是，翌日葉子會重新展開，而前一晚葉子間所積存的水，會像落雨般灑下，因此又名“雨樹”（Rain tree）。

另外，它也會預報氣象，下雨之前羽狀複葉會自動閉合，因此可由葉子的閉垂現象，來預測下雨。一般高度可達25公尺，傘蓋般的優美樹形可生長擴展至30公尺，當它開花時，樹冠會被粉白色的花朵覆蓋，加上茂密枝葉，形成雄偉、陰涼的綠色隧道，是理想的熱帶遮蔭樹。

花期短暫一日黃

青龍木

學名：Pterocarpus Indicus
英文名：Burma Coast Padauk
馬來名：Angsana、Pokok Sena
原產地：印度、爪哇、馬來西亞、菲律賓等

又名“印度紫檀”，屬于大型落葉喬木，高度可達40公尺。它在六、七十年代被當作城市行道樹樹種而被大量種植，過后又因病菌問題而被砍伐。它的特征是同時間開花，黃色花朵覆蓋整個樹冠，十分漂亮。花香濃厚，經常惹螞蟻和蜜蜂，花期只有一天，故別名“一日花”。

當年康有為避禍至檳城，曾留詩記之：“檳榔嶼英節署前道，遍植大樹似榕，經年皆花，時時換葉，花在樹頂，黃細如繖，花時望如黃雲，惟一日即落。吾席地其下，花滿襟袖，滿地皆黃，可惜光景太短，為名一日黃。”

似櫻花綻放如雪

風鈴木

學名：Tabebuia pentaphylla
英文名：Trumpet Tree
馬來名：Tecoma、pokok kertas tisu
原產地：熱帶南美洲

由于花形像風鈴，所以被稱為“風鈴木”，但是大家比較愛叫它為“大馬櫻花”，因為它花開到極致之時葉子幾乎不見，只有滿樹的花，酷像日本櫻花。由于它不會因為根分歧而破壞周圍建設，因此成為路邊、住宅區等常見的遮蔭樹木。

通常在每年三月至八月旱季一過便開花，花期約十天左右，共有紫、白、粉紅、黃色四種花色，其學名也分為Tabebuia Rosea（粉紅色）、Tabebuia Riparia（白色）、Tabebuia Pallida（白紅色）以及Tabebuia Argentea（黃色）。大馬多栽種粉紅色和白色，罕見黃色品種。

繁星點點如火焰

盾柱木

學名：Pelthoporum pterocarpum
英文名：Yellow Flame
馬來名：Pokok Batai Laut、Pokok Jemerlang
原產地：中國、東南亞、澳洲等

開花時節，三公分大的花朵有若點點繁星，滿佈樹冠，故此也被稱之為黃火焰、黃焰木。樹身可達20公尺，它的傘狀樹冠提供良好的遮蔭效果，而且抗旱，所以許多國家都會在路邊種植它。

經常有人把它和同一季節開花的青龍木弄混淆，其實從樹形和花朵可以分辨得出。青龍木樹葉與密枝盈盈下垂，有如麻花辮子，花朵細嫩，色澤烙黃；盾柱木花柱像盾狀，花朵有點像堆在一起的小紙巾，色澤亮黃。

花有百日紅！

大葉紫薇

學名：Lagerstroemia speciosa
英文名：Queen Crape Myrtle
馬來名：Banaba、Bungur Raya
原產地：東南亞、印度、菲律賓等

別名百日紅、洋紫薇等，株高約5至20公尺。葉子長橢圓形或長卵形，花成串朝上生在枝條，花形大（直徑5至7公分），六片花瓣呈紅色至紫色多種，5月至8月開花。果實圓形蒴果，成熟時由綠色變為暗褐色。除了做觀賞及行道樹外，在菲律賓更被提取為糖尿病的草藥。

有大葉紫薇，當然也有小葉紫薇。小葉紫薇更是八打靈再也市花，聯邦大道沿路可以看到它的粉紅、白色倩影呢！比較起來，小葉紫薇細葉、細葉，花絮密集而多。

隨風搖曳如飄雨

阿勃勒

學名：Cassia fistula
英文名：Golden Shower Tree
馬來名：Bereksa
原產地：印度

由于串串似風鈴的花朵隨風搖曳有如雨下，俗稱“黃金雨”。阿勃勒屬落葉喬木，最大特色就是先開花后長葉，或花芽、葉芽同時生長，尤其花開時節整顆樹上掛滿金黃色花串倒掛樹梢，十分漂亮。

它的生長快速，而且有濃濃的樹蔭，可遮蔭乘涼。但是，在遮蔭或賞花的時候，可能會聞到一陣臭味，因為那一根長長很像木棍的果子，會發出像東西腐爛般的臭味。

它是大地的雨傘

小葉欖仁

學名：Terminalia mantaly
英文名：Madagascar almond
馬來名：Pokok Doa
原產地：非洲熱帶

大馬近幾年大量種植的新行道樹樹種，樹幹細長直挺，枝條柔軟細密呈水平橫生長，甚具層次美感，像一把大雨傘，有“雨傘樹”之稱。特別是它的樹幹不算高大，但近看便可發現它的柔軟枝條和亭亭如蓋的樹葉在週邊生長，有一種層次分明的美態。小葉欖仁是常見的庭園綠化植物及行道遮蔭樹，樹葉落盡之時另有一番風情，非常抗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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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光逆光一朵小花兩種美

某一天，他經過一條街道，一下沒覺得什麼，過了幾秒，才發現這條街的“大馬櫻花”都開花了，美麗地盛裝整條街道──行道樹就成了攝影師鄒寶業鏡頭裡的一幅風景。

“其實，那一次我是到吉打拍攝佛教古物，突然發現整條街開滿了粉紅色和白色的花，好像日本的櫻花那麼美！一位作家告訴我，這是大馬的櫻花。因為這樣的偶然因緣，我才開始留意和拍攝路邊大樹。”

旱季雨后才開花

后來他得知，“大馬櫻花”真正名叫風鈴木，分別有紫色、粉紅色和白色，而從鏡頭捕捉它的美態過程中，他得到一個經驗：三月至五月是它的花期，但是一些地方則是七月、八月開花，一般花期約一星期。

“這些樹往往要在炎熱的旱季之際，突然來一場大雨之后，才會開花。”每一次拍攝時，他都會被那小巧的五片花瓣所吸引，心底不斷讚嘆，原來大馬也有這麼美的樹，並且莫名感覺到自己好像可以和花兒溝通。

“我記得有一次在住家附近拍攝，那裡種植了十多棵，我在樹下徘徊，慢慢去感受周圍的氛圍，拍下了某一棵枝節上的一朵花。然后，我往前繼續走，大概45分鐘之后再走回來，還是拍同一棵樹上的同一朵花……”

拐個彎回來，那個時候的太陽不一樣了。之前拍的是順光，45分鐘之后再拍時已是陰天，便逆光拍攝同一朵花，因為陽光溫度不一樣產生不同之美。而能夠發現到這份美，鄒寶業覺得，“我是註定拍它的，哈！”

他感覺到自己可以和花互動：“比如它有什麼故事、它現在是什麼心情，它會說給我聽，而我也看到它要跟我表達的東西，拍出來的效果比較有故事。”

在拍攝行道樹的過程裡，他從花葉枝節找出線條美，比如葉片在枝條上排列的方式以及花朵的質感、顏色等，並且在這個尋找的過程裡，自己的心靈也得到喜悅和放鬆。

枝頭榮枯，線條都美

行道樹一般植株高大，不容易拍攝，鄒寶業會先使用長鏡頭測試效果。“一般會使用200mm鏡頭，如果樹更高、更遠，則用400mm鏡頭拍攝。”

在正式拍攝之前，他會先尋找哪個部分或畫面是最特別、最乾淨，然后順應天氣選擇順光或逆光拍攝。比如順光的時候，他常以藍天、雲朵或建築物為背景。

“大馬櫻花不只是開花時才美，其實任何時期拍攝都美，滿樹綠色的葉子也好看，花葉掉落剩下枯枝也有線條美。重要的是，你想要什麼？”

無常，就是大自然

城市裡可以聽到的聲音很多，喧囂的人聲、車聲等。但是，“大馬櫻花”等行道樹卻讓鄒寶業有了不一樣的選擇。除了可以抬頭望著它們，或是走近一點，站在樹下欣賞它們的花葉，聽一聽風吹過樹梢的聲音、鳥兒在樹枝上的叫聲之外，鄒寶業還有更深一層的收獲。

“我覺得行道樹很偉大，它一直站在那裡讓我們欣賞，也教會我什麼叫無常。開花的時候，滿樹燦爛，讓大家看到它努力生長的一面；凋謝至最后一朵花掉落地上，讓我體會到無常就是大自然，那麼美的花，最后也是回歸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