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地球‧小雪──博物館中開悟

名錶百達翡麗的廣告裡有這麼一句:你並不擁有百達翡麗錶,你不過為下一代暫時保管。

要瞭解自己有多渺小,除了觀察日月星辰,另一做法是參觀博物館。自盤古開天以來的地球歷史,上下五千年,左右五千里的人類文明,統統囊括在內。

置身其中,每三步就見庇佑人類數千年的陶俑,一抬頭就是顛沛流離橫跨半個銀河系的隕石碎片,一轉彎就有某大師窮畢生所學一生之力的曠世傑作……

這些東西,也許曾棲身于帝皇家,也許曾為某人所重視珍愛,也許曾伴尋常百姓度過無數尋常日子。

經歷歲月洗煉,熬過天災人禍,各自帶著自己的身世來歷,齊聚同一屋簷下。無數原主人早已灰飛煙滅,它們卻將千秋萬代繼續不朽,從來不曾真正屬于誰。

慢慢的,我也似乎領略了些什麼。

從前逛博物館,都堅持細細地看,不遺漏任何展品。就連解說文字也都細細地讀,仿佛一錯過什麼就吃虧,對不起自己。只是這樣一來,參觀往往還未過半,精神已飽和疲乏,再無法吸收,繼續堅持,其實不過是自欺欺人。

接觸多了,也就逐漸參透了一點點,學會隨緣、放開,隨意地逛,隨心地看。別緻的就多欣賞一會兒,有趣的就讀一讀解說。一天下來,能長點見識,增點見聞,便是不枉此行。若能陶冶陶冶性情,領悟領悟道理,也就于願足矣!

這一放開,或者會錯過很多,但勝在輕鬆自在,更能享受過程。像古人的水墨畫,留白處反而引人入勝。

如今,即使遇見強大旅行團侵佔半個展館,把原本好好在欣賞展品的我,硬擠到一邊去;即使他們來去有如驚濤拍岸,總是捲起千堆雪;即使他們聲浪滔滔,擅長千里傳音……我努力專注凝望眼前那刻著失傳古老象形文字,已經歷萬年風霜的石碑,總能得到安撫情緒、平伏心情的力量。

如今,有所謂參觀者,全程不曾正眼好好看過展品,卻是花蝴蝶般忙碌穿梭于各個櫃子之間,只為拍攝展品、解說文字,甚至自拍而作短暫停留;以為凝住了片面影像,就是握住了永恆,值回票價,仿佛將來真的會仔細重溫這些相片!

你我難得有緣一聚,你卻透過鏡頭看我。這難道不是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

玻璃櫃子裡,沉默不語的唐朝灰陶加彩仕女俑,伴我冷眼旁觀博物館內同場加演的一幕幕貪嗔癡。

體態豐腴、儀態萬千的唐朝仕女,依舊端莊企立不發一言,我卻忽然十分慶幸,呵……解脫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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