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见闻‧隐藏在钢骨丛林里的智慧
▲邱浩修─东海大学建筑系主任,副教授、哈佛大学设计学院博士
专长:建筑设计、实虚共构与互动空间设计、数码媒才/互动设计、数码设计与构筑
▲苏睿弼─东海大学建筑系专任助理教授、东海建筑研究中心主任、中区再生基地总监、大墩报主编、日本东京大学建筑学博士学位(专攻大野秀敏研究室
专长:建筑设计、都市设计、都市形态与分析、集合住宅、中国都市研究、都市再生
报导:方俊心
图:摄影组、本报资料中心、受访者提供
大多数时候我们坐在车里,从一点赶到另一点,车一停,就到了自己要去的地方。
在不看手机的空档,我们或许也留意到窗外有不断变化的景观,城里的高楼大厦,郊外的店屋或宗教场所,“不过就是些建筑物”。但在特定时空里,建筑物对我们的意义又不一样了,我们会不惜千里、花大笔钱去体验,欧洲小镇、先进都市、饶有民族特色的山水庭院……
“不过就是建筑物”的说法,深思后,我们自己也觉得不成立,它应该是隐藏着什么我们向往的东西在里面,才会有时候如此吸引我们;有时候,我们却简直想对它视而不见。
台湾东海大学建筑系邱浩修老师与苏睿弼老师在九月初短暂访马,在跟本地建筑专业者交流之余,接受我们的访问。言谈间,哈佛博士邱老师笑说,“大概要开十堂课来讲解了”,而擅长都市研究的苏老师则提醒,都市发展要以人为本。
固用美,建筑最基本观点
建筑,在投资者眼里是白花花的金钱,在普通人眼里是挡风遮雨的空间,在建筑专业者眼里——他们对建筑都有一双电眼,扫描过,可以得知一般人所不能得知的讯息。
苏老师说,固、用、美,是看待建筑最基本的观点,碰见一座建筑,可以从坚固、好用、美观这三个观点去审视它。
从这里再往外扩展,建筑其实隐含了三个面向,“第一个是生活面向,第二是社会文化面向,第三是艺术的面向”,邱老师像在给学生上课般解说道。
生活的面向很容易理解,像房子供居住,学校是上课的地方,体育馆可以做运动,这些都是针对建筑的功能性而言。
而建筑常常有其象征性,能够反映一个地方的文化;人们的生活方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环境的文化,这些都能透过建筑显现出来。最明显的例子是宗教场所,看见它,不费吹灰之力,我们就能掌握很多讯息。
建筑的艺术面向则提供我们更多审美的可能性,它是否前卫、创新,融入了抽象的概念、诗意的想法?
建筑是坏境的一部分
芬兰以优质教育闻名全球,孩子从幼儿时期就有机会接触建筑教育,学习观察建筑的结构,参与都市的建筑规划。这样的课程并不是为了培养未来的建筑师,它就像是基础教育,作为引发兴趣、刺激观察、思考与创造等能力的方法。
邱老师说,台湾过去的建筑教育旨在培育建筑专业者,使他们日后不管在政策或私人领域,都能发挥作用。然而到头来,专业者常常会碰到一个问题:如果民众不能够理解、欣赏,我们为什么要投入资源去做一件事情,又或是在过程中没有参与的兴趣,那对建设一个美好的环境,其实于事无补。
很多人忽略了,当我们说“建筑”,其实我们在说的也是“环境”,建筑是我们生活环境组成的很大部分,尤其在城市,更是如此。当我们只着重计算建筑坪数的大小与利益,邱老师认为,这无疑是把人和环境隔开了。
“如果一般人(对建筑)没有价值的认识,会建构出不怎么让人喜欢的整体环境。”
这样的说法套用到我国似乎也合用,尤其在这新旧交替之际,旧建筑、旧城应该如何发展,政策与民意常常出现对立,表现得漠不关心的人也不少,大家都向往美好的环境,但对于“美好”,大家又缺乏理论的依据。
对于台湾的情况,邱老师希望,接下来他们能够在建筑教育上多花些时间,因为建筑不只是上位者、发展商的事,“这是公民意识,是全民的事情。”
决策错误房宅虚设
如果一个地方的发展,只是由上而下规划、开发,会得到什么结果?
邱浩修老师说,结果很可能是开发商从中得到回馈,然而在生活面向上,并没有满足人民真正的需求。
这会造成两种极端的问题,一是过度投资,建筑沦为单纯买卖,没有人住,造成房子空置现象。其二,建筑不符真正需求,也许公共设施不够,没有满足居民,于是社区渐渐变成一个不好的社区,未来又产生更多问题,严重的话还会引致罪案。
“因为决策错误,所以没有好的生活环境。”
比较好的做法,是居民按自己的需求,让建筑“长”起来,就像有机城市的发展。然而,这样也会导致另一些问题。
“太乱、没有秩序,密度太高会有火灾,或者你侵占我我侵占你,这些都可能会发生。所以如何平衡是个问题。”
同心协力为老区注入生命力
在现代国家未出现之前,人们对“公”“私”领域的区别不是那么一成不变,遇有断桥、路陷,往往会自动自发去改善。
但此情此景在进入现代以后越来越罕见,人们把“公共”与“私领域”一刀两断,尤其是华人,只要是公共领域发生的事情,一律“找政府”。
“可是城市不光只是一个政府的嘛!”
苏睿弼老师四年前开始在台中主持“中区再生计划”,受市政府邀请,他带着学生在老社区进行再生,为老社区注入新活力。
“你知道吗?全台中市每个月要换掉的坏(路灯)灯泡就有上万颗,工作的人只是换灯泡就忙不过来了。”
因此他觉得一座城市的规划与治理,不会只是政府的责任,而应该由政府、非政府非营利组织,加上专业者,大家同心协力,而不是完全等著政府来做什么。更何况,“政府做的事情也常常不是我们想要的。”
达成共识,往好的方向发展
在邱浩修老师的意见来看,欧洲近几年在这方面有比较成熟的做法,由居民组织跟政府、外加专业者担纲,大家一起参与都市发展的过程。
“取得大多数人的参与,其实是最重要的。”
“也许过程中会有人反对,可是在这过程里,因为他的声音被听见,他的意见开始可以跟别人的意见中和,然后加上专业者的协助,这等于说,在取得最大公约数以外,又取得大部分人认同。
即使那些不认同的人,当他在这过程里面知道他的立场不是多数人的声音的时候,他也会变得比较缓和。
这样做的结果会较符合需求,最多数人的期待会被满足。会花比较多的时间,可是做比较正确的决定。到底开发也好,用旧建筑翻新也好,要多少公共设施,都是由居民、专业者跟政府一起来决定,避免了单方向、粗糙的对立。
这样比较容易产生一个好的结局。因为这是一个共识,只要有共识,就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发展太快需要付出代价
先前邱老师已提到,发展需要共识,共识是由多方激荡而产生,然而在我国,人口组成如此多元化,尤其都市还有许多外来移民,要建立共识,容易吗?
“没有共识是一定的,”苏老师毫不犹豫说。“在一个都市里面,寻求共识不容易,因为都市是很开放的,谁都可以来,要试着去找到共识,没那么容易。多种族更不容易。”
“城市就有这样的特质,先占为王,是适者生存的竞争游戏。现在大家开始意识到这个居住环境不是那么好,那里面一定有大家追求的共同价值,是跟种族没有关的,那些价值是什么?要去讨论。”
这些价值,两位老师都不愿提供直接而快速的答案,“像地表开发过大,径流量过高,下雨时水排不及,这些是太快速的价值判断所导致的后果,”邱老师提醒。
一切还是要回到“以人为本”。苏老师留下了一个值得大家深思的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