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約:鄭澤相
回到馬來西亞後,我重操舊業,為合唱團、民歌餐廳伴奏、教導音樂、寫稿,甚至在一間中學代課教音樂;直到接到一通電話,一個我不認識的人,不知從哪裡拿到我的電話號碼:“三天後,你準備好幾套白衣黑褲,飛來浮羅交怡這間酒店彈琴,月薪是……”
雖然是我不認識的人,可是條件優渥,我不多考慮就答應。這對男生來說是方便的,如果我是女生,一定無法那麼爽快回答——萬一被人賣了怎麼辦?我買了兩套衣服、機票就飛到浮羅交怡。
這是一間對著海邊的高級度假酒店,一晚租金已是普通百貨公司售貨員的一個月薪水,顧客多是外國人。在這裡,我認真地思考世界貧富差距的問題。當我們近年來頻密討論貧富差距時,這裡在十八年前,這裡就是我看到的資本主義情境下,貧富差距的現實版。
資本主義給我衝擊
村上春樹《舞舞舞》裡的新海豚酒店,有個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生在酒店大廳彈琴,這是高度資本主義一環。我也是這高度資本主義裡運作的度假村裡的一環。從老遠的國度飛來(當時浮羅交怡機場有從倫敦直飛過來的飛機),在先進國家努力工作的西方人和日本人,到這個度假村,享受熱帶風情和赤道熱情。他們每人假期花的費用,足以讓普通家庭過上一個月的生活。
這對當時年輕的我,是很大的衝擊!當然,我也不是每天在想那些事情。這裡的工作是我很好的學習環境,早上彈奏三節,晚上四節,讓我有足夠的時間好好思考自己的彈奏,增加曲目也訓練耐性。同樣的,我也在腦袋裡將時間用那想像的刀,切割成幾等分,一格格的時間耗下去。
沒有彈鋼琴時,我就看書(後來甚至訓練成彈琴時也可以讀小說)、寫作,也在島上過了舒心寫意的生活。那時候的浮羅交怡淳樸得不得了,整座島只有不超過五個紅綠燈。
過了一年,我覺得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雖然有人說:“哎呀!你這樣的生活多好,薪水收入穩定,工作輕鬆,做個二三十年存夠錢,退休享樂就好了啦!”這也有道理,當時的收入確實不少,而且如果有生意頭腦,在當地開始購置房產土地,說不定現在已坐擁百千萬了!
不過那時的生活對我來說,是在虛耗著青春。內心有把聲音說,我喜歡爵士音樂,可是能力不足,音樂修養不到家,得去進修才行!欠的東風也已開始存夠了,是時候再去尋找。
幾番準備只等此機緣
我深知,我喜歡的爵士樂是來自美國的音樂,現在有能力就一定要到美國去!不過在尋找的時候發現,美國太大了,有三千多所高等院校,到底哪間學校才適合我?我當時尋找的,就是一個偶然的機緣。
這個機緣,就在吉隆坡的一場演奏會上。我出席這場演奏會,和演奏者談天的同時,也讓我決定了我要去的大學——這位演奏者是我後來主修鋼琴的教授Dr. James Miltenberger。前幾期說過的Berklee College Of Music,是世上有名專修爵士音樂和現代音樂的學校。可是這位于波士頓的Berklee學費之高,也是世上有名。
波士頓生活水準高,也是學費以外要好好考慮的因素。雖然躋身這學校的學生,一定都帶著非一般人的念力和才能(更不提寬敞的口袋),而且在這裡混了一下,可以打著金漆招牌,出來想必吃香許多。
可是在思考推敲之後,我決定到West Virginia University這家名都沒有的學校去。
當時我的考量多在金錢上,另外很重要的是,我的女友在那裡上課。真是沒大志呀!以自己有能力去的學校為前提,有幸在國內遇到我的教授,談論之下有了信心去報讀這間大學。我在這裡度過了五年美好的大學生涯,雖然最後沒和那女朋友在一起,我卻覺得,我到那間大學的決定是對的。
番薯般州屬千奇百怪
West Virginia University所在地,是個提起來連美國人都會驚訝的地方!美國這麼大,什麼地方你不去,竟然去這麼一個地獄洞(Hell Hole)?
West Virginia位於Virginia西部,Pennsylvania南部,東接Ohio,往南去則是Kentucky,一個在地圖上看起來像番薯的美國州屬。為什麼美國人聽到這名字都會驚訝?因為West Virginia是美國州屬裡,差到什麼都排名在最後幾名:最窮最落後(當說到West Virginia,美國人都忍不住說這裡的人是山地人,因為地形多山,傳統上都是獵人、山地人的關係)、迷信(在Jolo,West Virginia這個地方有一群人相信,他們的信仰令他們免疫於毒蛇的攻擊,他們甚至在禮拜時,抓一堆響尾蛇來玩,當然不時搞出人命。不過他們都會說,那是因為這往生者信仰不夠堅強之故)、缺乏倫理(因為地形險惡,這裡傳統上很難和外界溝通,所以興盛表親通婚,亂倫產下的後代大多數有基因缺陷。好萊塢電影喜歡將一些恐怖片的發生地點設在West Virginia,因為這些缺陷人很容易包裝成為妖魔鬼怪)、鬼域(美國大部分煤炭是從West Virginia開採,不過在保護環境呼聲、開採成本高漲的壓力下,很多之前興旺的小鎮,因放棄開採煤炭而居民走得清光,剩下陰森森如鬼域)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