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鵬:雜亂有章──我戒掉了語言潔癖
少時我對語言很執著。無論說英語華語,盡可能純正,且嚴禁自己說粗話。我不只要求自己,還要求別人。後來,我改變了。
首先,自己的華語無論怎樣也說不純正,舌頭就是不聽使喚,要求不來。我捲舌,別人以為我舌頭打結。算了。我說美國腔英語,本地人要嘛聽得很辛苦,要嘛覺得我炫耀。也算了。至於粗話嘛,年紀越長越覺親切,大概是因為遇到太多人和事,是無法用乾淨的語言去表達噁心。
語言的功用,在於表達訊息和情感。它是工具,遇到什麼樣的境況,就該用什麼樣的工具。會見美國的朋友,就說美國腔;見台灣朋友,陰陽上去就多注意點。在正式的場合,用禮貌的語言;和某一類好友聚會,粗話橫飛其實無所謂。
馬來西亞式的英語照理說是“大錯特錯”的,但我們就是這樣說話的呀!每個社群都可能形成本身的語言習慣,你符合這個習慣,對方比較容易能把你當作自家人;反之,你要費更大的氣力去突破隔閡。
以前在校園內提倡“多講華語、少說方言”,其實不是少說,簡直是禁說。於是,小時候以為方言是不好的,後來才明白不是這樣,方言有方言的特色和地位。你斷不會看華語版的周星馳電影,因為粵語獨有的味道通通流失。遇到同鄉,家鄉方言一說起來,分外親切。
但是,區分和選擇使用“好”語言和“壞”語言的能力,還是要具備的,因為語言反映個人素養。(後來的我覺得,語言無分好壞,只有用得合適不合適。)舉個極端例子,假如你每一句話都無法自制地必須夾雜粗口,那隻會在正式場合破壞氣氛和個人形象。反之,你若能說話文雅、做到(起碼的)字正腔圓,對方肯定刮目相看,覺得你素養不差。美國總統奧巴馬曾批評非裔美國人不說正規英語,大概也是因為這個道理。
我的魔術老師安森萊給我們上了一堂語言課,叫我印象猶深。他說,在馬來西亞表演魔術,你一出場就是低下層,觀眾不會瞧得起你,能挽救的就是靠語言。因此,一出場就必須說比誰都完美的英語,讓觀眾覺得你的程度遠遠超越他們。之後呢?和他們溝通時要一起說馬來西亞式破英語!這暗示著雖然你的程度比他們高很多,但還願意“紆尊降貴”和大夥一樣,贏得尊重的同時,也更顯親切。
要建立對語言的自覺,然後才有可能進一步提升能力。這事沒有捷徑,還是多讀、多寫、多聽、多說罷了。
(我是說有選擇性的多讀多聽,盡聽破語言和粗話,提升的未必是你需要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