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扇門.王修捷:放下我執

世間諸難事,最難破的就是“我執”了。我是絕不敢說我破了我執的。一誇口之后,損友們都歡天喜地擁上門要掌摑我。掌摑了我之后,我還得對他們笑呢!這事我是絕對不幹的。何況“我執”怎麼可能那麼容易被參破?于是就只是寫一篇糊口的雜文,文章裡我到底用了多少個我字呢?這也是一種我執,對吧?一直說我覺得如何我覺得,這也是我執。

但耶穌的修養功夫是很了不起的。你掌摑他左邊臉,他不介意你掌摑他右邊臉。許多人把這段當笑話看,殊不知這揭示了他修養功夫的層次。你掌摑他,以他的修養,他絕對不生氣。至于你掌摑了他之后會不會被他弟子丟下河,我就不知道了。

雖無法破我執,至少能稍微減輕一點。比如,別太老是覺得自己聰明,別老是覺得別人對不住你,別太覺得自己優越,或覺得自己付出很多,值得有更好的對待。“我”越重,痛苦越多。這是實話,事件的詭異之處在于,不看重自己會虧待自己,但老是太看重自己,這也會為自己帶來許多痛苦。人應該不過于看重自己,從而善待自己(這句話看似矛盾,其實未必。)

有時人與人之間會發生爭執,倒也不是因為兩人不投緣,而是立場會使人對立。這也是我執在作怪。

當然,爭論有不同形式,有的爭論有對錯,有的則沒有所謂的對錯。像我說太陽繞著月球轉,那肯定是錯的。(你可能想說,數百年前人們還熱衷于地心說呢!但錯就是錯了)。可是,若我說臭豆腐臭而辯者說臭豆腐香,那是審美尺度的不同,就沒啥好辯的。各自搵食為妙,我遠遠避開你的唇齒留香,這個之中沒所謂的對錯,無啥好辯。

雖然破我執很難,但至少要嘗試去瞭解自己,稍微放低自己的自我意識。若人人都能稍微放低一點這種自我意識,世界不會瞬間天下太平,但至少可以減少許多暴戾。這叫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吧?還是叫一年之計在于春?糟糕,我又亂用諺語了。

王修捷 -音樂人、專欄作者。曾出版小說集《數人頭》、《天瞳》、《白色矮圍柵》、《秘密河流》等。作品曾得國內多項重要文學獎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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