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韋材:城人五味──錯過的路口

某晚搭德士回家,司機四十五歲,熱情健談,白天另有工作,開車是兼職。但攀談片刻,他即表示生活疲倦且極端乏味。

我當他過勞,就開解說,近日經濟不好,不少人都齊齊過勞,而往后日子也未明朗,要有心理準備。

他話鋒一轉說,有位舊時女同學近日由國外回來度假,同學聚餐時,這位生活充實豐富的女同學無意問了他一句話,這話竟使他很想做出兩個舉動:一是立刻回家收拾跟隨她到國外闖世界;一是衝過去一頭撞在牆上。

原來這女同學問了句:“你這輩子究竟為自己做過什麼?”

我以對待一般生活疲倦症候的疏導方法,說了些“各式生活選擇其實跟性格有關”之類的話,才開解兩句,他就打斷我說:“我從來就不知道自己要什麼。”

這就不一樣了。假如從不知道自己要什麼,那確實有點悲哀。無怨無悔必須是心甘情願,並非義務。

事情從兩面看,說不上他這情況該后果自負,還是客觀因素也有責任。他並非不愛太太和孩子,但他同時強烈感覺自己這輩子仿佛除了求存,就再沒其它人生活動。這種一般該有的都有了,卻仍空洞的感覺,真要了他的命。

我想,在做出人生重要決定時,都該先細想人生意義,至少給自己一個機會,探討一下自己要什麼。

然而,在都市裡,用腦做人多過用心做人。用腦選擇人生道路,是因循理智的途徑。而這些“理智”,大多數是該社會環境歸納出來的邏輯,人格如何配合,思想如何配合,生活觀如何配合等。根據這些邏輯,某種人生方式就變得理所當然,而在社會操作形態一直恆持之下,這當然也能應付社會和個體之間的互相需要。

遺憾的是,社會變化莫測,人的腦袋必須時刻追逐這些價值觀不斷變化的教育,才能適合在社會上求存。這是用腦做人的模式,見仁見智,各得其所,也沒什麼不好。

但是,到了某階段,人對生命看法就會逐漸具體起來,因為智慧漸增,情感更趨成熟,並開始把許多問題重新向自己的一顆心發問:這,是我真正要的嗎?

頭腦是二分性運作的,對或錯,好或壞,是與非,不是這就是那。但心不是如此,心不熱切于邏輯,心注重敏感,並擁有一個覺知。腦袋是社會教育的產物,心卻屬于自己純粹的存在。這位大哥或許早該明白,在選擇人生之前,先清醒地坦誠征求自己的意思。

到了這地步,我只能跟他說,培養一些能撫慰心靈的志趣吧!在維持生活以外,培養一點能使自己快樂的興趣,給心一個能呼吸順暢的空間,再用愛的角度,來重新看待職業、家庭和家人;能這樣的話,多數也能達到某種心理平衡。

我勸他珍惜眼前,別再去想那個已經錯過的路口。

吳韋材新加坡作家,80年代初背包環球旅行后開始專業寫作,著作二十余冊,其中《背包走天涯》系列最受歡迎。現從事旅游帶團、樂活指導、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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