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肯：啃日子──年輕的臉

老友阿瑩和我一樣，有一張比實際年紀年輕的臉，她笑著問我：“擁有這樣的臉，妳是不是很開心？”

我頓時百感交集，反問她：“妳開心嗎？”

阿瑩收起笑臉，無奈地搖頭。

我們都屬小個子，臉上的歲月痕跡不明顯，常被誤會剛畢業，甚至是學生。記得我曾混在學生群裡合照，沒人能從照片認出我。然而許多人會認為，所謂不老容顏是一件好事，其實不然。這樣的長相常引來偏見，首先會認為你歷練少，缺乏能力，是個嬌生慣養的小公主。

比我年輕好幾歲的L，個子比我更小，剛踏入社會工作的她，架上眼鏡使自己看來更成熟穩重，許多玩笑話都不敢隨意說，深怕別人覺得自己是個懵懂小丫頭，而實際上她比許多同齡人更認真懂事，但情況就像一個外貌凶狠的人如果捻死了一隻螞蟻，大家就會批判他本性兇殘，罔顧他平日溫和慷慨的待人處事態度。

H說她近日和某拿督原本談某合作案子，但對方見她樣子年輕，就擺起一副架子，充滿輕蔑，最后H忍無可忍，走了。我記起一次我到某家餐館採訪，廚師見了我，儘是“跟妳說妳也不懂”的態度，但為了維護我的專業精神，我還是完成了採訪。廚師最后發覺我的誠懇，向我道歉，我僅告訴他：“我不是食評家，我是來介紹你們的餐館，很高興能向你請教。”

當然這種不受尊重的狀況層出不窮，還有某次一個男性友人扮著娃娃音問我：“妳都是這樣講話嗎？”我那時剛好患有甲亢（俗稱大頸泡），脾氣善變又火爆，我雖淡定地解釋我們家遺傳聲線比較高，但我的內心沸騰交戰許久，幸好抑制了拍桌呵斥對方無禮的衝動。

漸漸的，在職場上被認為長相年輕成為我的地雷區。我開始壓低嗓子說話，其實這容易傷害聲帶，導致沙啞。不如，我就收起笑臉吧，但又被認為我傲慢不合群。我真是何苦為了迎合旁人眼光，苦了自己？

我和我的朋友們，雖然沒有輝煌的“功績”，但起碼在社會翻滾了幾年，也吃過虧，受過苦，而過去那些人生如此沉重，何須刻意向眾人展示我們的傷口？好好的一張臉，不該為了獲取尊重，而刻意使之憂愁，並以不合自己心意的穿著存在。這有多愚蠢，為愚蠢的人而愚蠢。

或許也好，他們人先露出真面目，像那些常在人后偷偷欺負小孩的大人，我們及早看清真相。連一個小孩都不懂得尊重的人，我不認為此人內心有多巨大。

為所有年輕的臉乾杯，心酸苦楚自己吞下。